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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長得雖好看,卻像是不通世事,很少與外人交談,言辭硬邦邦的,面容也如冰雕雪砌般冷漠。還要受傷的那位提醒,才知道遲鈍地給老闆倒個謝。
老闆握著扔到手裡的金子,有些害怕那個受傷的會不會死在這,這客棧剛開不久就死了人可不太吉利。可一想到少年冷冰冰的樣子,又慫得不敢再敲門去問。不知道這兩人是遇到什麼事會受這麼嚴重的傷。他重新鎖好門,用燭台照著路,邊想邊回了房。
剛一踏進門,就被一根銀絲鎖上了喉,經人一扯,勒進肉削斷骨,一顆人頭就咕嚕嚕落了地。
銅燭台跌落於地,在熄滅的前一刻,照亮了黑暗中一個修長人影。燭火竄起,映照著那人肩頸上盤臥的一隻皮毛火紅的狐狸,蓬鬆的尾巴垂落於手臂。
只是嗶波一下,火苗很快熄滅,屋內又歸於黑暗。
第39章 唐塵
燕寧要了兩間並排的上房和一桶熱水,將秦鴻風扶上床,轉頭用捻子挑亮了燈芯。
秦鴻風將衣衫解下,露出後背。
經過這許久,那兩道傷,不僅沒有結痂,反而更加猙獰兇險,血仍然沒有止住。
燕寧有些憂心,「我出去買些傷藥來吧。」
秦鴻風搖了搖頭,「凡間的藥物對神器造成的傷沒有用處。」因失血太多,他說話說多了,頭就有些沉重,眼前一花,身子不穩。
燕寧趕忙扶他側躺著,又去絞了手巾,給他擦汗。瞧見秦鴻風嘴唇乾裂起皮,面如金紙,被裹在客棧簡陋的藍灰被子下,奄奄一息得像個凡人,哪還有那記憶里丰神卓絕、灑脫自在的模樣。燕寧看得恍惚,不知道在他死之後,秦鴻風都經歷過什麼。
「沒事的,等回山就好了,浮玉山中有治傷的藥物。」秦鴻風笑了笑,碰了碰他凝滯的手。
燕寧垂下眼,縮回手,「我讓他們燒了水上來,不知道怎麼還沒送來,我下去看看。」
秦鴻風點了點頭。
燕寧出了房,將門關好,走下樓梯。
剛走了兩級,便覺得不太對。客棧一片詭異的安靜,沒有一點人聲。
他扶著欄杆向下看去,借著從窗格中灑進來的月光,瞧見大堂內站著一個黑影。
再仔細看,來人著一短衫,靛青短褲,赤著雙足,雪白晶瑩,腳腕上一隻金色鈴鐺,隨著行動發出清脆聲響。長長的黑髮像瀑布一樣傾瀉下來,幾乎有半個人長,左臂套著只青色臂環,腰間別著根翠玉笛。
感受到他的視線,那人也向上看過來。盈盈月華灑在那人眼中,好像一汪寒潭水波光粼粼。
眼細眉長,隆鼻深目。
美得不像中原人。
燕寧蹙起眉,「你是何人,怎麼獨自站在這裡?」
那人看向他,眼神涼得沒有一絲溫度,「我來取回我的東西。」
燕寧覺得他這話答得莫名其妙,但也不想多言,張望了下樓下四遭,「你知道這客棧的夥計去哪了嗎?我要了桶熱水,好久都沒送上來。」
「被我殺了。」那人平淡地回。
燕寧聽了嚇了一跳,以為他在說笑。突然感到腳上一涼,他低頭看去,正看到一雙腥黃的眼從下往上湊到他面前,蛇濕滑的身軀纏繞在他腿上,蛇鱗刮過,蛇身探起,呲起尖牙,嘶的一聲,吐出猩紅的信子。
燕寧失聲叫出,要不是緊抓著欄杆,險些跌坐在地上。
「你讓秦鴻風出來,他拿了我的東西,就該自己還回來。」那人說。
燕寧咽了口口水,顧不得心中驚慌,「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不認識你說的人。」
來人冷冽的眼神掃過來,「你想騙我?你知不知道,我最恨有人騙我。」
他徐徐掃視過燕寧一遍,燕寧被他看得脊背發麻,好像用刀子在割一樣,更遑論身上還纏著條吐著信子的毒蛇。
好半天,那人才說,「我知道你是誰了,他可真有本事。」
說著,腳一點,就落到了燕寧身旁。口中輕哨一聲,原先纏繞著燕寧的蛇聽話地爬下來,一點點環上了少年的左臂,昂首屹立在肩側。少年拍了拍肩頭毒蛇的青色腦袋,神情溫柔了點,很是親密的樣子。
看得燕寧心中發毛,想不出什麼樣的人會和一條蛇做朋友。
那人側身,徑直往客房去了。燕寧還想阻攔遮掩,剛一挨近,那蛇扭過身子。睜著一線豎瞳朝他瞪了一眼,好像燕寧再靠近一點就會一口咬過來。
燕寧下意識後退一步,那人已經推開門走了進去。
燕寧驚慌,還是硬著頭皮一大步跨過去,攔在床前,「無論有什麼事,你可以直接跟我說。」
卻見他不悅地皺了皺眉,取了腰間翠玉笛一揮,黃穗子一晃,便將他推開了。
看似輕輕巧巧的一下,實則帶了巧勁。燕寧急了,反手又去抓那笛子,還沒挨上手,就被什麼東西震麻了手腕,噹啷一聲,掉在地上。再仔細一看,原來是秦鴻風隨手扯了床幃的鉤子去阻攔他。
「他笛子上有毒。」秦鴻風已經披上衣服,正坐在床沿。面上也恢復了如常顏色,沒之前那麼虛弱。
燕寧心下一松,生怕被來人看出來秦鴻風受了傷,會乘機尋仇。就是他再沒心眼,也能看出來者不善,不知道是有什麼恩怨。
「苗疆唐氏,擅煉蠱用毒、馭獸驅蛇。這一任的族長名喚唐塵,聽說是歷任族長中天賦最高,武功最強的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