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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機打探,可自後院一遭後,少白少安對待燕寧更加小心,甚至到了寡言少語的地步,完全無機可乘。
如此,在這裡滯留了幾日,可以說是全無收穫。
燕寧每日困坐屋內,無計可施,撩起袖子一看,白皙臂膊上一條黑色的線像纏繞的小蛇盤旋而上。這枯藤的毒每十五日發作一次,發作時,手臂上脈絡會顯出黑色的紋路,時間拖得越久,顏色越深,發作起來也越痛苦。
狐非歡給他定了三月為期。秦鴻風這一走就是小半個月,真是虛度了時間。
燕寧嘆息一聲,轉頭見今日天氣晴好,滿山植被鬱鬱蒼蒼,便想去周遭找些止痛麻痹的草藥回來搗碎了服下,省的第一輪毒發作時,自己太過狼狽。
便收拾了裝備,在屋裡尋了背簍、鐮刀,自上山去了。
再說秦鴻風此番出行,是去南廣仙君府洞求借玄光鏡。
他見燕寧與故人長得如此相像,自己又看不穿此妖物本相,便想求助於玄光鏡,一辯真偽。
玄光鏡乃是天石雕成,既能通三界又能曉古今。取一滴血融於鏡面,正立能勘破此人前緣,倒著能窺見此人未來。
他與南廣自清風山一別,已有數十年未見,借完東西,自然還要續一續舊情。只是南廣公務瑣碎,二人吃酒吃到一半,就有小童叩門說因緣樹出了岔子。南廣主管人間四苦,實是一件事多功德少,麻煩招人嫌的破差事兒。新飛升的仙人都避之唯恐不及。
仙分三類,上仙,散仙,地仙,除了生來就有仙胎仙骨長在天上的,其餘都會在飛升時論功封位認領職務。本來憑南廣的資質背景,尋一上仙職位綽綽有餘,再不濟也應是逍遙四方的散仙一枚,怎麼也不會淪落成地仙。
可他升仙晉封時出了岔子,被俗事耽擱,待他上得南天門,大禮已近結束,只剩下一地仙職務無人想要。南廣水磨的性子,溫和恭良,從不挑剔,授禮星君將印璽給他,他便滿口應下,就此綬了仙錄,注了官名,當真入了府洞,當起府君,日日通過玄光鏡聆聽凡人朝著佛像叩拜時的哀泣訴求,然後一一提筆記錄下來。
在地仙中,山神土地,門神灶君,個個也算清閒美差,只要護佑一方山水人家,就可白享人間香火。唯獨南廣不同,人間四苦皆歸一人管轄,生老病死半點不能有誤,樣樣都得依照著天上的因緣簿做事,稍有差次便是灰飛煙滅的罪責,實在是勞心費力。
南GG辭離去後,秦鴻風獨自吃了會酒,便回山去了。
落到浮玉山地界,隱約卻見榛榛密林間冒出一股妖氣。
他降雲下去,才發現是有妖孽作祟。
浮玉山有他落戶,本該一派清明,沒有東西敢來此撒野。也不知是不是他最近法力輸出太多,才走了半月,這兒竟然妖氣衝天,囂張到這種地步,實屬反常。
他走進林中,草木從中隱約傳來窸窣聲響,他眉梢牽扯,衣袖一揚,一柄劍從袖中如白練般倏地飛出,此劍名喚清鴻影,乃是清風山的仙家秘寶。劍影森寒,薄如片紙,轉瞬又收回袖內。秦鴻風撥開雜草,走近一看,發現倒地的不過是兩隻白鼠精,成形沒多久,法力微末,算是最劣等的精怪。他有些不屑,轉頭卻見有人被藤蔓拴在樹上,頭歪在一邊,人已昏了過去。再細看去,竟是燕寧。
第6章 溫泉
秦鴻風用小刀在受重傷暈過去的小妖脖頸上輕輕一划,血液淌了下來,血腥氣四溢開來。他用小瓷瓶在下頭接著,白色的瓶口沾染著鮮紅的血液,顏色對比觸目驚心。接了小半瓶,他便收了回來,用紅綢緞裹的木塞塞好瓶口,收進懷裡。
然後他又逼出小妖的內丹放入一個紫金葫蘆。那妖精沒了內丹也就沒了百年修為,喪失了人形,退化成一隻奄奄一息的白毛耗子。喉口還往外冒著血泡,濕漉漉的黑鼻子只有出氣兒沒有進氣兒。
「你這是做什麼?」燕寧此時已經醒了,他在山上行走時,不幸遇襲,幸好被秦鴻風救了。此時他還有些昏沉,只能靠著樹躺著,看著秦鴻風的作為。
秦鴻風搖了搖葫蘆,裡面只有輕微的水聲晃蕩,「此物能煉化妖物內丹,化為己用。」
燕寧有些奇怪,「你是人,它是妖,你們修行法門不同,它的內丹你能作什麼用?」
秦鴻風笑了笑,「我也沒說這是給我用的。」
葫蘆拴回腰間,秦鴻風站起身。那耗子直挺挺躺著喘了半天氣,好不容易尋了個空當,拼著最後一口氣,拖著滿身傷痕,一溜煙鑽進草叢裡,沒了蹤影。
秦鴻風瞥眼看到這畜生逃走,倒並不在意。
燕寧捂著傷口從地上爬起來。他臉上之前被那白鼠的尾巴刮到,猙獰一道傷疤,血淋漓地淌了半張臉,半面容顏如玉,半面醜惡如鬼。
秦鴻風看著他,突然伸手去接過燕寧腮邊淌下的一滴血,從懷裡掏出那面從南廣處借來的神鏡來,滴上去。
鏡面顯出一片水一樣的波紋,銀光閃爍,白浪一個翻滾,片刻就將那滴血吞了進去。
燕寧不知道是什麼花樣,凝神看去,只見那血絲交纏著波紋扭曲變化,一點點順著裂開的紋路四下滲透,鏡面上無數詭異的光景融匯,一陣暴漲的白光過後,鏡子裡卻是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
燕寧不解,秦鴻風也愣住了。他仰首看看燕寧,又低頭捏緊了那面鏡子,鏡身繁複的花紋嵌入掌心。片刻後方笑了笑,將那面鏡子收回懷裡,低低說了句:「實在是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