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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菁生前做了什麼?」祁堯天問。
「後來我翻了生死簿,阿菁是個前朝的大戶人家小姐,她丈夫是個將軍。」沈飛鸞說:「她的故事很簡單,丈夫在陣前殺敵馬革裹屍還,卻被朝中佞臣背後捅刀子,偽造證據說是通敵叛國,落得個滿門抄斬。」
「不過阿菁聰明,她逃了,被丈夫的追隨者救走了。」
「後來,阿菁去了青樓,當了個妓子,在那佞臣前來買春之時,趁機把他殺了。」沈飛鸞聲音淡淡,平鋪直敘不悲不喜,接著說:「她將那佞臣虐殺而死,凌遲三千刀,被下令五馬分屍,棄屍於市。」
然而阿菁死了,丈夫仍落了個欺君叛國的罵名。
阿菁心中有怨又有恨,便化作厲鬼不肯投胎。
直到昏君死於花柳病,賢君繼位,替阿菁夫家平反,洗刷了通敵罪名,還替他重新追封立碑。
按道理來說,阿菁此時心愿該了,經了判官審訊後,便該去投胎轉世,徹底斷絕前塵因果,但阿菁死活不願去投胎,還自行去了陰司路上,只說要等著她的夫君來接她。
祁堯天聽到這裡,才開口道:「她夫君怎可能會走陰司路?」
沈飛鸞說:「我也這麼勸她,說她夫君只怕早已上了奈何橋,進了輪迴道,不可能去陰司路見你。」
但阿菁執迷,便對沈飛鸞說:「我夫君死的那麼慘烈,他怎能放得下前塵舊事?況且我二人曾經約定,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他不見到我,便不會去投胎,我在這裡,他總會來這裡尋我。」
祁堯天發出一聲輕嗤,說:「等不等,也不是她夫君說了算的,每年不想投胎的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哪兒容得他們自己選擇?」
說到這裡,祁堯天頓了一下,若有所思道:「難怪她要來陰司路等她丈夫,不想投胎又不會被逼著投胎的地方,也只有陰司路了。」
沈飛鸞點點頭,說:「她就是這麼想的。只不過,她等了數百年,都沒在陰司路上等到她的丈夫。」
祁堯天一哂,說:「幾百年光景,足夠把陰曹地府草木磚瓦都摸一遍了。」
「等人已經成了阿菁的執念,所以她沒辦法投胎轉世。」沈飛鸞說:「阿菁自己心裡清楚,她應當是等不來她丈夫了,便在陰司路上開了一家茶館,每日做些端茶倒水的小生意,直到那場暴亂,掀了她的茶攤。」
祁堯天眉梢微動,看著沈飛鸞道:「陰司路上竟還有茶攤,該不會還有飯店吧?」
沈飛鸞點頭,說:「還真有,陰司路不是一條街,是一座城,你去瞧瞧就知道了,城中還有宵禁,過了陰陽時辰便不允許外出,否則被厲鬼吃了,也沒人會來主持公道。」
祁堯天對陰司路了解並不多,至少沒有沈飛鸞多。
「難不成宵禁之外的時辰,還有人主持公道?」祁堯天興致盎然。
「陰司路有城主。」沈飛鸞笑了笑,說:「他是個鬼王,游離在陰曹地府和人間界之外,掌管陰司路的一切,若是有厲鬼敢鬧事,敢無緣無故吃鬼,鬼王便會出來做主。」
祁堯天愣了一下,修長的手指挑著下巴,若有所思道:「竟是如此,看樣子,玄門對於鬼界的一切,都太久沒有更新換代了。」
玄門對鬼界了解越來越少,早些年還和冥府酆都有聯絡,這些年除了大事之外,基本上都各行其道,就連陰司路上什麼時候出來一位統領全局的鬼王,他們都一無所知。
沈飛鸞倒是不甚在意,擺擺手說:「小問題,不熟是好事兒,誰有事沒事去管陰曹地府的閒事啊?」
沈飛鸞和冥府打交道也是被逼無奈,畢竟他修煉的就是煞,靠的就是這個活命,他又不想修煉鬼族一道,人間界也沒有那麼多大煞之地給他修煉,洛青蓮一合計,就直接把他打包送到陰曹地府修煉去了。
沈飛鸞還沒好意思告訴祁堯天,小時候他有幾年都泡在冥府,對冥府的一切都如數家珍。
不過他也不是只修煉,借用人家的地盤總得付點酬勞,要不然欠下的因果就會更多。
沈飛鸞沒事兒的時候,還會幫著牛頭馬面去捉私逃出去的厲鬼,甚至還會去十八層地獄觀刑。
就連冥君都覺得這樣對一個小朋友來說影響不好,怕給心裡造成極大負擔,搞不好就扭曲變態了。
倒是洛青蓮聽完之後就那麼隨意擺擺手,說:「連這麼點兒心理壓力都承受不住,將來還怎麼對厲鬼心狠手辣?同情厲鬼就是終結玄術師生涯的開端,修道者最忌諱的就是心魔太多,我徒兒赤子之心,知道那些受刑之鬼都是生前作惡多端罪孽滔天的惡徒,他總要接受這些因果的存在。」
沈飛鸞當時每台能聽得懂,但他如洛青蓮所言,倒是沒有變成心理變態,只是有了在陰曹地府的歷練,他的心臟變得無比強大,能面不改色地吃鬼,也能毫不動搖地殺了苦苦哀求放一馬的厲鬼。
道歉有用的話,要玄術師幹嘛?
沈飛鸞一身煞一大半是天生從娘胎裡面帶出來的,剩下的基本上都是來自黃泉,這也是沈飛鸞身上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洛青蓮曾叮囑過他,不要告訴任何玄門中人你在黃泉修煉過,哪怕是你最親近的人。
玄門伐異慣例久矣,他們興許可以接受一個渾身帶煞的玄術師,卻很難認可一個修煉來自陰間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