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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風大,你還懷著孩子,先回大帳去吧。」
蠻蠻遊魂一樣飄走了。
華清渡回自己的帳子裡,帶上措達拉,向密林里去。林子已經被高大的戎族軍士包圍了起來,他們手裡的火把將四周照得通明。
「什麼人?」
華清渡將手裡的令牌往侍衛眼前亮了下,「我奉皇后的命令前來,帶我去看那隻黑熊。」
如今皇帝不能理事,整片獵場皇后最大,侍衛自然不敢阻攔,簡單檢查了下令牌,就將華清渡帶到後面的柴房。
那隻黑熊被射成了刺蝟,半傾斜地杵在屋內,血已經順著箭洞流盡了,屋內一股腥氣。
侍衛守規矩地離開了,只留了他們兩人在室內。華清渡自懷裡拿出一副蠶絲手套,吹鼓了套上。他讓措達拉扶住黑熊,順著它的頭頂一寸寸摸了下去。戎族經過這些年的演變,身上遊牧民族的氣息已經淡了,這熊不算什麼野物,不過是圍場裡面養著供騎射玩兒的,因而一身皮子餵得又肥又亮。
他沿著脊柱,一隻摸到了熊後頸的位置,伸手對著跳動的燭火一照,瞥見指尖上的一點血跡。
「措達拉,你把這裡的東西拔出來。」
措達拉依他的指示按上去,深挖,手指果然被扎了一下,他不禁暗暗奇怪,究竟是怎麼發現的?
扎進黑熊身體裡的東西,是一根細針,看著像是骨頭打的,上面鑿了兩顆血槽,有食指那麼長。
華清渡順著向下,又找到了兩根。
這三根針落的位置間隔相等,想來這齣手的人也是箇中好手,措達拉看著那些針,想要說些什麼,卻被捂了嘴。
「噓。」華清渡說。
房門發出輕響,下一秒就停了下來,似乎只是風吹的。
屋內屋外一片靜謐。
「呵,」華清渡突然笑了起來,「牙齒都露出來了,還要裝羊羔子嗎?」
他幽幽地看向門口處,那裡不知道何時站了一個人,極清極淡的一張臉,施施然行禮道:「恩公。」
「當不起!」華清渡道,「七殿下苦肉計耍得好,將我們都當猴子耍。這句『恩公』,我聽著心虛。」
「苦肉計?」
「宣庭權斗紛繁,血流成河,究竟是誰保的你?宣後在你年幼的時候,曾經給你灌過一劑藥吧?喝下去之後的第七天,便會穿腸破肚而死。不想令堂交遊如此之廣,竟能請到神醫濟世先生為你拔毒。」
華清渡冷笑一聲,「你背後究竟是誰,竟敢潛入皇家獵場,刺殺戎皇……請英閣嗎?」
亓官逸眼底的暗色一閃而過,「你也一樣大膽。」
兩雙眼睛在燭火下對視,他們都是不該出現在此處的人。華清渡見他早知道自己身份,索性揭了臉皮,「我摘了,該你了。」
「什麼?」亓官逸面露不解。
華清渡:「叫你背後的人和我說話。」
亓官逸嘆了口氣:「現在是我站在這裡,你就該知道,他不想見你。」
「我只是很好奇,是什麼樣的人,竟能讓一位皇子聽他驅策。他許了你什麼?封賞?兵馬?哦……」
華清渡無聲地吐出兩個字。
亓官逸的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苦笑道:「你是明白人。」
「我愚鈍,看不明白你們究竟想要做什麼。」
「我們想要做的,你已經都看到了。」
格爾北辰是一顆休憩的殺星,一旦他醒來,將利爪伸向宣國,便是綿延不斷的戰火兵災。
索性叫他一直睡著吧。若是在格爾家興旺的時候,亓官氏或許還不敢輕舉妄動,畢竟兒子這種東西,死了一茬,還有一茬,先戎帝格爾塔里克的兒子各個虎狼,換誰區別不大,但格爾北辰偏偏雷厲風行,將兄弟姊妹都殺了個乾淨。
亓官逸逼近了他一步,「城主,我們想要的,不是一樣的嗎?戎之厚,你我之薄。在格爾北辰興兵之前殺了他,防患未然,高枕無憂!別說你沒想過……」
「我確實想過,」華清渡大方承認了,「但你們現在動手,預備如何收場?格爾北辰只有一個兒子,是和卓氏生的!他繼承皇位,生母卓貴妃臨朝,這西疆萬里,都是化骨環的天下了!」
「卓家的兒子不能做皇帝?」
華清渡冷冷地看著他,「他能做?你不知道他們手裡有什麼嗎?」
亓官逸道:「別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很想要回西京。」
華清渡氣得乾笑了兩聲。
「如果不想將皇位讓給卓家的兒子,其實也沒什麼難的,」亓官逸眨眼,「皇后已經七個多月了,瓜雖然不夠熟,但是蒂可以落了,城主覺得呢?化骨環卓家謀反殺害皇帝,瀚沙王女之子為新任戎帝,戎軍圍剿卓家,風息鐵騎橫空出世,與戎軍夾擊,攻占西京,您以為如何?」
華清渡嗤笑一聲,仍面有薄怒,「如今獵場之內只有皇后,卓貴妃及皇長子在宮內,不知曉此處的情況,格爾皇后自然想說什麼就是什麼。她定下卓家謀反,扶持嫡子登基,然後卓家大怒,不惜一切調動樊都勢力反抗新帝,新帝剛剛繼位,內外交困,你便帶著手中請英閣的人雪中送炭,你的勢力與戎國勾連在一起……等到你回朝,一有殺戎帝的大功,二有戎國的外援,三有你背後那位,想不翻起風浪都難,真是好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