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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被擱在了車上。

    這麼些口棺材一起過關,城裡的守軍也覺得晦氣,檢查了其中幾個就都放了行,殊不知兩個大活人也神不知鬼不覺地混了進去。

    棺材下了馬車,又被人背了下來,落了地。瓊芥聽了一會兒,察覺到旁邊棺材裡的人爬了出來,這才起身開蓋。

    停棺材的地方是個小院子,素淨質樸,看上去和普通人家沒什麼兩樣。渠望華撲了撲身上的灰,聽到瓊芥問:「這是哪裡?」

    「這是我的住處,統領請入內休息一下,我前去稟報祖父。」

    瓊芥應了一聲,目送渠望華離開,卻沒有進院子,而是貼在院子小門處向外看。

    卻見城內街道窄小破舊,明明是白日,街上卻一個人沒有,完全是副蕭條景象,別說是變戲法的買糖人的,就連賣包子饅頭的都沒有。

    這仰京城好歹也曾是西疆重鎮,竟還不如死人谷內熱鬧,比之從前的風息城,更是天差地別。

    正看著,一隊官兵路過,驚得沿路人家中的狗狂吠,門板上便挨了好幾鐵腳。

    瓊芥想起渠望華之前所說的,化骨環卓家在其封地內實行的種種暴行,不禁皺起了眉頭。  

    渠老將軍是臨近黃昏的時候來的,老將軍已經年近花甲,鬢髮花白,但身體看上去依然強健,行動之間是如山般的沉穩。

    想到這是華清渡爺爺一輩的人,瓊芥沒來由地有些緊張,起身迎至門口,拱手行禮。

    老將軍眉眼之間俱是愁容,強撐起一個笑,與他問候,卻在抬眸的一瞬,瞥見了瓊芥發間的黑檀木簪。

    黑曜石漆黑如墨,鴿血紅殷紅如血。二十多年,鮮麗如舊。

    他突然承受不住,重重地跪了下去,淚如雨下。

    死人谷外十里。

    華清渡穿著一身戎人的短打,靠著馬匹休息,措達拉等人正在一旁生火。

    戎國樊都內的內亂比他想得還要快。月初之時,卓皇后暗中與宣帝商定,以邊境處西北部三關換戎國太子歸國。不曾想太子歸朝的隊伍剛剛入關,就遇到了伏擊。

    同去宣國為質的兩位親王世子當場斃命,戎太子被親衛護著,逃出一條命來,疾馳百里趕到樊都。

    不料還是來晚了一步,三皇子已經以通敵的罪名斬殺卓皇后,並迅速登基臨朝。

    戎太子集結親軍攻城,兩軍於樊都外的明關口*戰,三皇子驍勇,將戎太子當場斬於馬下。之後,他又殺光了戎太子的所有兒女,坐穩了皇位。  

    手腳太快,前後不過五日時間。

    樊都與死人谷之間距離不近,華清渡見到傳書的飛鴿的時候,戎太子都已經上黃泉路兩天了,大概是追也追不上,想做文章也是不可能了。

    他暗暗嘆了口氣,都怪蠻蠻這個夫君太爭氣,殺自己的手足兄弟就像菜刀切西瓜一樣利落,叫他連點發揮的餘地都沒有。

    不過……也不急。

    平定哥哥的內亂之後,新帝格爾北辰立嫡妻瀚沙王之女格爾朵為後,算是打破了卓家女為後的傳統,但對自己出身卓家的側妃並未發落,反而尊其為貴妃,地位僅在正妻之下,對前太子生母的那一支卓氏親眷也是隱而不發。

    似有息事寧人、拉攏討好之意。

    但卓家在戎國已經經營數代,甚至可以說是「位同小皇帝」,作為一個年輕氣盛,又頗為自負的君主,格爾北辰怎麼可能永久忍讓下去?

    皇族和卓家,早晚要有一場惡戰。

    接到這封信之後不久,又有一封密書從亓官逸出來,送到死人谷之內,稟報這位宣國質子最近似有異動。

    這些消息接踵而至,華清渡思考再三,決定親去樊都一趟,「調和各方,從中斡旋,以求牟利」。  

    這個說法太正統了些,簡單來講,其實就是去當攪屎棍子。

    攪屎棍一號華清渡啃著乾糧,打量著旁邊的攪屎棍二號措達拉,從頭一氣兒看到腳,不禁好奇,他的那位表妹的眼光,什麼時候成這樣了?

    不過也無所謂,他又不是她爹媽,只要人好、你情我願,不打他家統領的主意,誰管她的心上人是男是女,長几個鼻子幾個眼睛?

    措達拉突然直直打了個噴嚏,揉了揉自己的鼻尖,嘀咕著「也不冷啊」,末了從懷裡掏出一根鐵簪子,在火上燒熱。

    周圍的侍從們好奇地看他要做什麼。

    他們這一伙人偽裝成戎國的商人,嘴巴上面都貼了鬍子,措達拉將燒熱的簪子卷在鬍鬚上,蒸出一片白氣,不消片刻,一根卷鬍子就燙好了。

    華清渡笑道:「是挺像那麼回事。」

    得到了他的讚賞,措達拉高興得不得了,引得周圍的人也一一效仿,不一會兒,人人都頂上了蜷曲的西域風情胡,然後有幾個膽大不怕死的,鬧著來折騰華清渡。

    華清渡眼看著措達拉舉著一根燒紅的鐵棍子靠近他的頭髮,抬手便要阻止,措達拉打了包票:「主上放心,我手藝特好,一定不會燙傷您的。」  

    為了入鄉隨俗,他最後還是被攛掇著搗鼓出一頭大波浪捲髮,隨從們讚不絕口,說主上天生好顏色,配上捲髮,也是儀態萬方。

    華清渡皮笑肉不笑。

    會傷發吧,會幹枯吧……他欲哭無淚地想。只可惜現在,沒人能豎著被磨出繭子的耳朵,聽他撒嬌。

    本該聽他發癲的人此刻正坐在堂內,扶著老將軍顫抖的肩膀,用拍打的方式不住安慰著。他看得出來,老將軍方才進門的時候,神情還是淡淡的,但不知為何,突然就泣不成聲,傷心得不能自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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