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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爾箸不由自主地走近他,「你真的是……季如歸?」
費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好像很不耐煩,雙手突然緊緊一握,一瞬間,他身上的那件破衣服、布滿老年斑和褶皺的皮膚、粗糙枯槁的臉,都「砰」得一聲爆裂開來,露出下面的人。
黑髮如瀑,白衣如雪,費竹頃刻之間便改頭換面,只剩下兩隻腳依然赤裸著,但即便是那雙腳,也變得如玉般溫潤細膩。
這是個從頭髮絲到腳趾頭,都如謫仙一般的人物。
他冷漠地看了格爾箸一眼。
格爾箸的淚一下子就滾了下來:「你可知道我找了你二十年?!」
費竹冷笑道:「我為何要知道一隻狗找了我二十年?」
格爾箸滿眼通紅,幾乎難以自持:「每次一得到你的消息,我就立刻趕過去,每一次你都已經走了,你……為何不能等等我?」
費竹蹙眉,不耐煩道:「我好好一個人,為何要等一條狗?」
格爾箸咬牙切齒:「好!如果我在你眼裡就是一條狗,那你今天又為何要來見我?」
費竹冷哼一聲:「因為你這條狗咬到我兒子了!」
下一秒,一支翠竹便直劈而下。格爾箸也沒有乖乖站著挨打的道理,拉開長劍,與費竹對抗了起來。那竹子竟然堅硬如鐵,即便直直接上刀刃,也沒有留下絲毫的裂痕。
格爾箸撐著一雙猩紅的眼,神情近似瘋癲:「如歸,你還記得嗎?二十年前那一戰,你親手摺了我的劍。」
費竹右臂向旁側一揚,挑偏他的劍尖,冷聲道:「可是二十年之後,我已不再用刀,但你依然用劍!」
格爾箸劍尖一轉,脫離他的禁錮:「我當年,不曾折斷你的刀。」
費竹一擊用了十成的功力:「可我的刀還是斷了!」
他們似乎在說一種只有他們自己知道的暗語,旁人是一頭霧水。華清渡對瓊芥道:「這就是你師父?」
瓊芥心焦地看著陣前你死我活的兩人:「我也是第一次見。」
剛才費竹「蛇蛻皮」一般的絕技著實把他嚇了個不輕,好久緩過神,疑惑地嘀咕道:「他們倆究竟是怎麼認識的?到底是什麼關係……」
「簡單,」華清渡道,「因為格爾箸就是竹林雙俠中的『雲竹劍』。」
瓊芥吃驚:「他是雲竹劍?但云竹劍不是個劫富濟貧的大俠嗎?」
華清渡道:「呵,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兩人一連打了一百回合,均是大汗淋漓,但依然分不出勝負,格爾箸定定地看著費竹,道:「如歸,你還是這麼……」
「曲景竹!」費竹大喝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格爾箸看著近在遲尺的竹杆:「曲景竹……多久沒有人叫我過這個名字了?只有你還記得。你果然是念著我的……季如歸,你殺不死我的,你不捨得殺我。」
費竹的攻勢轉厲:「那可未必!」
身後傳來兵刃聲,瀚沙軍與風息軍已經短兵相接,費竹的竹杆直直抵住格爾箸的喉嚨:「叫你的人停下!」
格爾箸面不改色,好像並不怕,仍在自說自話:「當年是我錯了,我悔改,你回來吧。」
費竹用力頂著他的咽喉:「叫你的人放他們走!格爾箸,你若是對我有半分愧疚,就放他們走!」
格爾箸的眼睛裡燃燒著熊熊的火:「那你留下!」
費竹道:「放他們走!」
格爾箸大聲道:「只要你留下!」
費竹面部的肌肉不易察覺地抽動了一下,露出了一個頗為古怪的表情,突然平靜下來,緩緩道:「我可以留下……」
格爾箸睜大了眼睛,他沒有料到季如歸會真的答應他,這五個字……自己等了二十年的五個字,居然就這樣從他的嘴裡吐了出來。
居然,就像說了一句「我餓了」一般輕易。
他也算是見過了大風大浪,一下子竟然喜得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只得一連聲地吩咐他的手下:「讓他們走,放他們走……」
發了瘋一樣,只是不知道有幾分真幾分假?
其實也不虧,格爾箸暗想,失了毒窟,他的勢力本就大打折扣,好在手裡還有那一樣東西,只是用那東西耗時久,需要韜光養晦。單打獨鬥上,一個季如歸他已經招架不住,更何況又添了一個吃了蛇丸的小子?放了他們,也是有利。
可惜有些人就是這樣,聰明反被聰明誤,機會這種東西,錯失了一次,又錯失了第二次,只能風水輪流轉到別人家了……
號令的號角聲傳來,瀚沙士兵迷惑地放下武器,讓出一條路,放風息的軍民們出去。
「老爹?」瓊芥擔心地疾呼了一聲。
費竹回頭,朝他安慰似得一笑,道:「崽子,你領著你的小媳婦兒先出去,老爹我和瀚沙王,還有帳要算呢!」
第55章 我和你一起
費竹說得語氣肯定,不容置疑,瓊芥只得打馬離去。走的時候,腦袋還被他老爹的那句「你的小媳婦兒」打得有些發懵,不禁暗暗想,老爹究竟是什麼時候來他身邊的,對他的事情,又知道了多少?
凡事都不能只看表面。「雲竹劍」可以是個惡事做盡的奸邪之輩,那「振林刀」又真的只是個醉心山水間的自在遊俠嗎?或者這背後還有什麼別的秘密……
瓊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