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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晚了?」
「我定了今早要去看他們按樁。」
所謂按樁,就是確定駐地的邊緣哨崗的位置。瓊芥伸手要拿衣服,華清渡將他往後攬,笑道:「這點子事有什麼難的,措達拉他們就做得。」
「不行,我得去自己去看著,不然不放心。」瓊芥堅持地鑽進衣服,低頭的時候耳朵露出一尖兒紅,他站起身,趔趄著走了兩步,頭也不回地溜了。
華清渡還保持著半起身地姿勢,不料沒多一會兒,瓊芥又風風火火地沖了回來,走到包袱邊摸出兩顆藥,一顆扔進嘴裡自己吞了,另一顆塞進華清渡手裡,「吃掉。」
華清渡低頭一看,是一粒十全大補丹,還是加大加料的。
「……哈?」
瓊芥也不和他廢話,劫持了他的手,握著手腕把丹藥懟在他舌頭上,強令他吃下去,然後以一個稍顯彆扭的姿勢,一陣風一樣飄走了。
「走這麼快……」華清渡抿嘴,輕聲嘀咕。
他心情暢快地看著瓊芥遠去的背影,心想昨日超額完成「合歡鴛鴦丹」的任務,大概是把人欺負狠了。
華清渡又低頭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牙印,有點傻傻的:「和做夢一樣。」
第84章
瓊芥坐在馬背上,有些不舒服地直了直腰,同時馬蹄下慢了幾步,看起來似乎是在欣賞眼前的風景。獨眼狼王的地盤,條件明顯比白雪狼王處的優越許多,在山腳避風的位置,甚至生長著一些零星的沙棗。
「依照獨眼狼王留下的痕跡,從狼王洞向東三十里,向西五十里,向北二十五里,向南三十七里,都是這一族群的駐地,最遠處位於『一』形峽谷,距『泉眼地』不足二十里。」
最初代的風息族民只留下了一張模糊的狼屍峽地圖,夾在傳世密匣的夾層之中,一直到華清渡鑿穿匣子時才被發現。一應山石岔路都用線條簡單勾勒,其中只有一個地方被以誡語註明了,叫做泉眼地。
「我們昨夜這麼大動靜,大狼王應該已經被驚動了。」瓊芥道。
渠望華點頭:「昨天夜裡,已經派了一隊斥候前往泉眼地,估計明天就會有消息了。」
「主上說這座後山看起來不大一般,你一會兒帶人去看看,」瓊芥吩咐道,正巧看到不遠處有兩隊人正圍聚著,時不時發出歡呼。
「他們在做什麼?」
渠望華抻直身子看了一看,答道:「臨陣時少主不是下令,誰殺的狼多,就封首功嗎?黑甲和神鋒兩邊正點數呢。」
瓊芥點了點頭,「你覺得黑甲和神鋒哪一邊實力更強些?」
「神鋒軍最擅長一擊之內擊殺對手,所以若論單打獨鬥,黑甲無論如何也無法與神鋒相較。但……不知道統領有沒有這種感覺,神鋒太像是精良的軍械,他們沒什麼人味,擅長單體突殺,不太打配合,較之黑甲,恐怕會應變不足。」
渠望華拱手道:「兩者各有所長,我亦看不出誰的實力更強些。」
「你啊,不過是兩邊討好,怕玄英和措達拉中的一個找你算帳罷了。」
渠望華笑了笑,道了聲「是」,引馬往算狼頭的軍士那邊去了。瓊芥沒有去湊熱鬧,但是也沒有離開,只是扯著馬韁小步地溜達。
他有些不想回到洞裡,倒不是因為別的什麼……他只是有一點害怕。前一夜的變故讓兩人之間的關係起了些許變化,吃下鴛鴦丹的華清渡就好像一頭終於褪下了外皮的小野獸,身體裡流動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一團團的火,幾乎要將他吞沒的火焰。
瓊芥從未被人如此對待過,所以有些不知所措,想得多了,竟感到無以為繼,悄悄躲了起來。
他一直在外面待到午膳後,看到華清渡不在狼洞裡才回去。瓊芥一進去,便聞到一股甜香,然後瞧見褥子上擺了一片的沙棗。
沙棗們被人有頭有尾地放置成了三片,一共九小團,能看出是努力地想要擺出些什麼,但是結果實在差強人意。
瓊芥有些不明所以,低頭研究了一會兒,然後吃掉了大半,沙棗又甜又脆,味道很新鮮。
他吃完棗子,小憩了一會兒,然後又去巡視防務,下午回來的時候,看到沙棗不知何故又變多了,且被擺成了新樣式,瓊芥這下子看懂了,是兩個牽著手的小人。
他感覺很奇怪,有些摸不著頭腦。這一次沒有再吃棗,而是把它們收到了一側的盒子裡。
太陽落山之後,棗子們又莫名其妙地從食盒裡跑了回去,這一次排兵布陣,列成了個奇怪的符字:符形的上緣是鳥兒般的羽翼,下端卻長著走獸一般的四蹄。
「這是什麼意思?」他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於是問道。
「宣人有六禮,我們風息族有三定。」
所謂三定,是風息族的三個婚儀,分別為送獵物給心上人的「追」,雙方互通心意的「約」和向祖先許諾永世結好的「盟」,要走完了這三樣,才算是名正言順的元妻大妻,至於繼室、妾室,都是不必行三定禮的。
「青草年年綠,逐獸在其中;愛人呀慢些走,收下這件裘……請打壺好酒,我就在高丘上相候;衣衫鼓作飛雲,手指連作勾勾;蒼天大地作證,我雖有鳥的翅膀,卻像馬匹一樣忠誠……」
歌聲輕快,華清渡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哼唱著古老的曲目,音色清亮,像一條水線一樣滑下來,瓊芥忽然之間感覺到無比的安全,他悄悄放鬆了收緊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