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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沙地里,逆風人仰馬翻,順風變人皮風箏,總之都不是好事,瓊芥泰然收了她這不考究的祝福,道:「等我帶了畢流芳的人頭回來,給他沖……做成酒壺,叫他高興一下。」
兩位都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半斤對八兩,不想在這件事上臭味沒那麼相投,則藍嘴角抽動了一下:「人肉味酸,恐怕味道不太好。畢流芳裝酒嘛,說不定他還要嫌騷。」
第46章 天地賭局
其實,在「陰陽四方陣」的後一頁,還記載了一種功法,名叫「同生共死雙相連心訣」。
是將絕境之人的命數加至另一人身上,被施咒之人背著兩人的命,替他闖一闖刀山火海,結局無非兩種,同生或同死。
這道古法,又叫做「天地賭局」,因為它太像是凡人自不量力,與神明天地做的豪賭。雖是以命換命,替人受過,但也不一定沒人願意做。
只是這法子,已經失傳了太久太久。
但那人懷了一種古老的信念,心想如果我活著,你也一定要活著。
沙漠腹地,有一支馬隊,穿著黑袍蒙著面,隱藏在夜色里,像一群幽靈,只自面巾之上露出或黑或綠或藍的眼睛。
「來了。」為首一人道。
這人左胸的位置,繡了一朵紅花,身材比身邊的幾人都要嬌小不少,他說這話的時候壓低了聲音,但嗓音仍有些尖細。
馬隊眾人目視前方,視線里出現一人一馬,人是黑衣,馬是黑馬,背上背著一把暗紅色的刀。
他的外袍與馬隊中人身上的衣物太過類似,竟像是統一採買的。身處包圍圈之中,黑衣人卻一動未動,恍若無知一般。
「看招!」
紅花袍高叫了一聲,自身後抽出兩把鴛鴦細劍,企圖先發制人。下一秒,黑衣人動了一下。
紅花袍還沒看清他的動作,細劍就被打在了地上。
下一秒,馬隊人腰上的劍全被一股怪力從劍鞘里拔了出來,扔進了沙里。
瓊芥淡淡地看向面前的人,紅花袍愣了很久,突然笑了起來,埋怨道:「好歹也是舊相識,你就不能讓我一讓。」說完話,將帽子一掀,露出一張秀美的臉。
紅花袍下面是一個十幾歲的姑娘,頭髮用細細的紅繩編成了小辮兒,臉頰因風沙吹打變得有些乾燥,卻有種素潔的爽朗漂亮。瓊芥一怔,隨即道:「緋姑娘?你怎麼在這裡?」
平宥緋伸手往地下一召,鴛鴦雙劍應聲落到劍鞘里,笑道:「措達拉在寨子裡耍懶,要我來接你的呀。」
不是親眼所見還不敢信,措達拉等人能在沙漠裡建這樣大的一個據點。城樓、守備、暸望塔……都是一應俱全的。一行人剛踏進大門,措達拉就迎了出來,還是從前的那副樣子,只是眼角多了一條疤,聽到平宥緋的話,撓了撓腦袋,笑著大呼冤枉:「什麼偷懶啊,是緋兒偏要去接你的。」
「想讓你看看她的劍法,」措達拉轉向平宥緋,「怎麼樣,你接了阿荊幾招?」
平宥緋吐了下舌頭,不好意思地說:「一招不到。」
平宥緋的武功是措達拉一手教的,雖然使著一把漂亮的鴛鴦雙花劍,但是卻像頭小蠻牛一樣橫衝直撞,「咚」得一聲,把對打的漢子踢得飛下比武場。措達拉十分振奮,跳起來大叫:「好!好!」
姑娘一拱手,說一聲「承讓」,鮮活得像天際的火燒雲。瓊芥笑了一下,對措達拉道:「她在你這裡養得倒好,像是從內到外都換了一個人似的。」
樹挪活,人挪得好,也活。
措達拉深深地望著比武場上的人:「好什麼啊……我這裡缺衣少穿的,她一個小女孩家,半個月才能洗一個澡,還得跟我們這些個臭老爺們混在一起……叫她受苦了。」
精神上的苦,或許比體膚之苦難吃。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心裡順暢了,到底吃了什麼,喝了什麼,穿的衣服是金繡還是粗布,倒成了次要。
瓊芥道:「但你不會因為她是女兒家就小瞧她,不會因為她是貴小姐就覺得她嬌弱,信任她做事,肯教她武功。緋姑娘一路上都告訴我了,說你是個面粗心細的,對她很是照顧。」
「她真的這麼講?」措達拉的臉色突然浮起一道粗糙的紅,「這些……都是應該的!我教的也不好,換你做她的老師,比我好的多……」
措達拉不知道想到什麼,突然羞愧地矮下去,「我很笨的,總是惹她笑話。」
比如他想起在平宥部的時候,她滿頭的金飾,就感覺如今腦門兒上光禿禿的,很不像樣。駐地里用度緊縮,他好容易得了羽毛,想給她纏一隻火紅的鳳凰,但是忙活了好幾日,做出的東西連只錦雞都不如。
瓊芥接了那隻雞頭簪子,放在手心翻來覆去看,玩笑道:「你這比……做得好次。」
雞頭簪上插著紅綠的兩根羽毛,唱戲一般隨風搖曳,若簪在女兒家頭上,抹個臉就能唱花馬旦。聽到他這直率公道的點評,措達拉更不好意思:「過幾日,就是緋兒的生辰。按照咱們風息的規矩,要把打來的獵物,送給喜歡的人,我貓了好幾日,統共射了一紅一綠兩隻鳥,肉還被那些殺千刀的小子們搶吃了。雖然次點兒……但好歹也算個心意。」
瓊芥的手指正摸著千機,微微出神,冷不丁聽到了這話,怔了一下,似是感覺這兩位太不搭界,道:「你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