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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又怎麼樣?」韓巳沒有否認。
瓊芥道:「早聽聞前輩武功高強,與「三絕」齊名,親身領教過,才知傳聞不虛。」
江山代有才人出,但最後,只有那麼一兩顆名宿會被後人記得,被記得後被傳唱,慢慢就成為了傳說。韓巳大笑了兩聲:「那是自然,老夫打遍天下無敵手,卓杜的兒子我揍過,華家的家主我打過,逍遙仙接了我戰書後圓了寂,將來到閻王殿再戰,也一定是老夫勝!」他突然想到什麼,用手指點了點雞湯碗,「你說這湯,是華夫人燉的?」
瓊芥點頭。
「她今年……得有快七十了吧,手藝不減當年。」
七十?瓊芥搖頭,說華夫人還不足三十呢,韓巳一怔:「你說的華夫人,不是華圖老婆子?」
華圖是華清渡祖父的名字。瓊芥道:「華老城主早已仙逝,燉雞湯的華夫人,是老城主之子,華舜城主的遺孀。」
「華圖死了?什麼時候的事……華舜那娃娃也?」韓巳顯得十分茫然,良久,又自顧自說起來,「是了,已經過了這麼多年。」
洞中無日月,世上已千年。韓巳後知後覺地長嘆一聲,「那些老骨頭雖然不中用,好歹也算個人物,想當年……」
「華圖被我打掉了門牙,他老婆子提著槍來追我,那英姿颯爽,我還狠狠愛慕過一陣子。後來他倆完了婚,我遇到了碧姍,他們生二子的時候,碧姍也懷了孕,還說好要定娃娃親,因為都生了兒子才作罷……誰成想。」
韓巳的眼神黯淡下來,喃喃道:「誰成想。」
他被困在這洞中二十年,故人連兒子都死了。
他幽幽地看了瓊芥一眼,「算了,死了也好。不管怎麼說,他華家的子孫,最後還是被我韓巳的徒孫給拱了,也不算太虧……」
瓊芥聽韓巳悲春傷秋好一陣,自己差點也跟著變成個白鬍子老頭兒。出洞口的時候長出一口氣,吹出了一肚子離愁別恨,這才一身輕鬆地往外去。
一到懸崖上面就看到華清渡弓著身子站在草地里,不知道在擺弄什麼玩意兒。瓊芥繞到他身後,一低頭被地上的東西嚇了一跳,衝著華清渡的耳朵「嗬」了一聲。
華清渡原本專心致志,冷不丁有人在他耳朵後面出聲,「啊」得大叫,差點把瓊芥弄成個半聾,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嚇死我了。」
瓊芥轉向地面,示意他正搗鼓的東西才真正嚇人。那是一隻老鼠,腦袋生得細小,身子卻大如斗,足足十二頭身,它肌肉非常發達,還綠油油的。華清渡脫了防毒的蠶絲手套,扔掉戳那東西的樹枝,對瓊芥道:「你看它像什麼?」
那老鼠也不知道是營養不良還是營養太良,總之長得忒彆扭。華清渡的語氣又介於正經和詼諧之間,瓊芥一時不知往哪方面想,他皺眉,遲疑著開口:「像……什麼也不像啊,像……措達拉?」
長風萬里,某人在沙漠地的帳篷里打了個噴嚏。
華清渡沒料到這一層,瞪了好一會兒的眼,才「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華清渡樂完,又一本正經地警告瓊芥不可如此「恃寵而驕」惡意中傷同僚,才道:「你不覺得它和格爾箸養的那些小東西有異曲同工之妙嗎?」
怪鼠操著一對尖牙,正朝他們呲牙咧嘴,瓊芥想了想:「還真是。」
與此同時,一雙鷹爪般的枯手,捏起一隻怪鼠,悄然收緊。
這種怪老鼠是華清渡搜山那天發現的,長得奇怪、力大無窮,有一隻撞在他的鋤頭上,險些把他撞翻。但這東西頭腦簡單,稍稍設個圈套就被逮了個紮實。
瓊芥接替了華清渡,帶上蠶絲手套,給那老鼠繫上了繩子,一旦放開桎梏,那老鼠就像匹脫韁馬一般,撒開腳丫子狂奔,帶著兩人向一處山溝跑去。
兩人駕著那輛「鼠車」,一路東突西撞,怪鼠腳力不錯,跑了接近一里,也不帶停滯氣喘的。
瓊芥無視掉華清渡「鼠力車」「鼠力水龍」「鼠力紡織機」的奇思妙想,向四周看去,怪鼠將他們帶到了一個山谷。
腳下的土地是暗綠顏色,疏鬆多孔,腳一踩就能滲出水,卻沒有覆蓋什麼植被,有兩隻蚯蚓從鞋子旁邊鑽了出來,也是前端窄小,肢端肥大。兩人一路走來,又看到些蝴蝶、兔子之類的,身體特徵也大概相同。
這些怪物金身鐵骨,但一身氣力,都像是用腦子換的。兩人看著一隻黑牛兒推著半人高的糞球走,「砰」得一聲撞在了樹上。它爬起來,又一次撞了同一棵樹,反覆了十幾次。
瓊芥回頭看華清渡,只見他簇著眉頭,若有所思。華清渡看了一會兒周匝古怪之物,道:「那日我們被格爾箸養的那些個怪物圍攻,它們的皮子硬得像鋼鐵,刀、箭都砍不透。它們長得像人,可人哪裡長那副模樣?但也沒聽說過瀚沙境內有什麼異獸,當時我就想,它們是不是被人餵了什麼東西,才變成那副尊容的。」
他腦海里構想出一副畫面,或許那些怪物本是人,被格爾箸蓄意培養,加以改造,才變成了殺器。
「這方圓幾里,蟲蟻鳥獸都不見異常,唯獨這片山谷里的東西不一樣,」瓊芥目視四周,接著他的話說道:「若沒有猜錯,這裡便是他的試煉場。」
華清渡冷哼一聲:「瀚沙一帶多山多谷,彼此之間又多有勾連,他把怪物軍從這裡移到楊樹林一代,只要稍微加以注意,便能神不知鬼不覺。格爾箸真是好心機好手段,蟄伏了這麼多年,原來背地裡在弄這些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