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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芥一句話也沒聽懂,只好留下來陪韓巳過招。韓巳見他武藝大精,於是用了全力,在山洞裡布下天羅地網。
把他打得差點又去閻王面前報導。
韓巳停手的時候,陰界鬼差怕是已經來來往往數次。見對面的人確實沒了力氣,他說了聲「好了,滾吧」,就消失無蹤了。
連人帶椅子,都沒有了,像變戲法的一樣。
瓊芥在看地上,那沙匪還歪著,眼睛緊閉,不知道是流血死了還是餓暈了。一時之間,幾經生死,又有所頓悟。望著空曠的洞府,他忽然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他順著山路回去,聽到了侍衛們的呼喚,嘶啞疲累,在叫他的名字。瓊芥有些愧疚,應了一聲,手抓著山石攀上去,一伸頭,恰好看到了不遠處的華清渡。
那人還穿著好幾天前的衣服,沾了滿身的塵土,眼下烏青,眼珠布滿血絲,鬍子拉碴的,活像是跟著丐幫一路行乞過來的。
華清渡手裡撐著鋤頭,疲憊不堪地站在山尖之上,掃視著能看到的每一個角落,活活站成了一座……
望夫石。
第39章 風雲
瓊芥剛生出「望夫石」這個念頭的時候,被自己嚇了一跳,趕緊甩了甩腦袋,把這個奇異的想法甩了出去。
他這幾天被韓巳調教,一閉眼就會看見死人谷,從裡到外都汗津津的,如今一見到華清渡,不知道怎麼了,心裡像點了一簇小火苗,「呼」得一下子,暖和了起來。
他眼睜睜地看著華清渡的眼睛,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忽然就亮了。然後丟掉鋤頭,風一樣跑下來。
他來接他回家了。
華清渡沒有剎住,直接撞在了瓊芥身上,然後用一種要將人揉碎的力道把人牢牢抓緊懷裡。消失了整整四天四夜,一點兒消息都沒有,真的是嚇慘他了。
華清渡緊緊抱著懷裡的人,好像要穿透皮肉,將骨頭挨在一起,一種巨大的失而復得的喜悅充斥在心頭,還有不安、害怕……所有情緒攙在一起,叫他不知道應該怎樣表達,只想把眼前的人抓得緊些,再緊一些。
瓊芥被他抱著,安慰似得順了一下華清渡的背,愧疚地道:「清渡,我……」
華清渡低低地說:「你回來就好。」
只要你回來,無論怎麼樣,都好。
華清渡過了一會兒,才把瓊芥鬆開,看也沒看他提的那沙匪一眼。他難得沉默,握住瓊芥的手,很不克制地鑽進指縫裡扣上了,隨後他的手背一緊,那人的指頭有力地反握了回來。
華清渡怔了:「你……」
瓊芥抓著他的手,甩了兩下,「咱們回家再說。」
華清渡傻了一樣,喃喃道:「好好,回家。」
韓巳說:「你不能你師父說什麼就信什麼,聽之信之,不假思索,只會一葉障目。這世界上的一切事都是有緣由的,你想做什麼,為什麼想做,都能找到一個初始和本源,或許你的理由很牽強,在別人眼裡不可理喻,但只要你覺得它是對的,它便是對的。所以荊兒,你還覺得你師父所說的「無心」是正確的嗎?你到底為什麼要習刀?」
為什麼要習刀?時隔多年,他終終于于又思考了這個問題。瓊芥想,答案很簡單,因為他想把刀握在自己手裡。
在山洞裡,向費竹下跪的時候,他想握緊刀來救自己的命。現在,他不僅想救自己的命,還想來救別人的命。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盡歡顏。他只一人一刃,做不到開萬間廣廈,收庇天下無處容身困頓客,但可以憑一己之力,與這世道搏命一戰,持刀傲立於所愛重之人的門前。
風雨不動安如山。
兩碗熱湯下肚,整個人都舒暢了。瓊芥坐在凳子上,一左一右則藍和華清渡兩個人分別捏住他的兩隻手。則藍還好,只是嘖嘖稱奇。華清渡直接高興瘋了,一會兒捏捏他的大拇指,一會兒勾勾他的小拇指,還在瓊芥手掌彈了一下。瓊芥將手抽出來,崩了他腦門兒,無奈道:「別鬧。」
這警告顯然沒什麼威懾力,華清渡不知悔改地將他的手牽回,挑著一雙碧眼,在他手心端端正正親了一下。
嘴唇溫軟的觸感,順著脈絡一路穿過來,給瓊芥鬧了個大紅臉,劇烈地咳嗽起來。
一邊的則藍撒開了手,背過身去,表示沒眼看。
瓊芥在則藍屋內瞧見了亓官逸。這位七皇子年歲比他大一點,但是長得又細又瘦,十分顯小。他好像凍壞了,一直靠在火爐邊上,屁股粘住了一樣不想動窩。華震秋那小子不知道何時帶著小妹靠到了他旁邊,一大兩小,蹲成三個小土堆。
華飄飄冷淡不喜人,華震秋卻古怪精靈,轉著一雙琉璃樣的眼睛偷瞟亓官逸。亓官逸見他長得可愛,想要和他說說話,但是因為認生不敢,只好紅著耳朵看著火爐里跳動的火苗,默默承受小傢伙的偷瞄。過了一會兒,華震秋忍不住了,扯扯他的衣服:「哥哥,你是哪裡來的?」
亓官逸來了好幾天,華震秋都在他嬤嬤那裡,故而是第一次見。亓官逸笑起來的時候,右側臉頰有一個小酒窩,「我從金城來。」
「啊,金城,我知道。堂哥哥說,金城遍地都是香車美人,房子都是玉磚金頂的,」華震秋偷偷打量亓官逸,像是覺得他不怎麼美,五官太清太淡,稍稍撇了下嘴,問他:「是我堂哥哥叫你來我家做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