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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對兒小夫妻知道慕懷風的心思,原不願意讓他一齊來,耐不住懷風這些時候已經沉寂下來,穩重地說:「我們家與嫂嫂娘家本來就交好,小輩一向也有來有往,若是我不去,倒似避嫌一樣。」
慕懷風說得有理,懷清與青杳便邀他同行。
傅府這一回的家宴很特別,不是一家人齊齊整整圍著圓桌吃飯,而是女眷一桌擺在裡頭,用屏風和男眷隔開。傅青梔入席時,諸人已都在等著。慕懷風的頭深深低下去行禮,看見繡著玉蘭花的裙擺從他面前過去時,微微頓了一下。
只是這麼一眼,足以讓沉默數天的少年郎心潮翻湧,也就是此時,慕懷風才真切地感受到,他是這樣恨自己沒用,從前那些兩小無猜的情誼和快樂再不算數,未來的日子裡也只能看著青梔的裙擺從他眼前划過。
傅青梔已經漸漸接受家人向她規規矩矩行禮,走到主位後便請眾位入席。屏風把父親二哥姐夫都隔開,還有影影綽綽的那個人,是青梔這麼些年來傾心愛慕的人,然而連好好看一看他的面容也不再能夠。
都知道第二日一早青梔便要入宮,一頓家宴吃得很壓抑,青杳自責當初一語成讖,摟著青梔說不出話。唯有傅崇年曆經兩朝,凡事都拿捏得住,與幾個小輩好好地說著話。
女眷席里,青梔不願家人都默然無措,挑了話來說,問道:「長姐記不記得先前我有個很要好的手帕交,叫做孟念雲的?」
青杳點頭,接過話來:「有過幾面之緣,近來聽說她也中選了,封的是個正八品的采女。」
葉氏一向不管孩子交朋友,聽到這裡詫異道:「才是正八品麼?這一回都是官家小姐去選,竟還有這麼低的封位?」
「她爹爹恰巧也是正八品的國子監學正,恐怕是看家世來定的吧。」傅青梔耐心同母親解釋。
飯桌上的氣氛稍稍活絡了些,青杳給小妹夾了菜,又說起閒言碎語:「曾經看著那孟小姐,覺得容貌平淡,還有幾分怯懦軟弱,如今卻同你一般入了宮,倒也是你倆的緣分。」
周圍都是至親,青梔也就將猜測隨意說出口:「念雲雖然軟弱,內宮裡卻沒有她這般家世的人,或許就是這樣小家碧玉的性子吸引了皇上,也不知是好是壞,念雲心地又善良,我還有幾分擔心。」
如此話說開了,女眷席也不再冷著,念叨起京里一些事,一頓飯總算吃起來有了滋味。
一時散席,慕懷清也該帶著妻子與弟弟回家了。青杳翻來覆去地叮囑妹妹若有事不要自己扛著,想法子找人遞消息出來,青梔都乖乖地答應,起身送到門前,慕懷清便作揖道:「請昭華小主停步,再送便不妥當了。」
青梔曉得大家都是一榮共榮一損俱損,姐夫這話是為她好,當下也不執著,反而開玩笑說:「下回再見姐姐,可要身體康健別這麼瘦弱才好,這件事就交給姐夫了。」
慕懷清眼帶笑意,柔情地看了看妻子,方拱手說:「是,定不負小主所望。」
慕懷風在一旁一直不曾說話,直到此時,當真要分別了,才垂首言道:「昭華小主,您……請保重。」
滿腔的愛意化成千言萬語,臨到這會兒,也唯有這麼一句話而已,傅青梔知道這每一字都宛如千斤之重,隔了好一陣子才頷首:「慕小公子,保重。」
回到正堂,奴僕已打掃得乾乾淨淨,這天張月紋身子不大爽快,晚宴也不曾列席,葉氏忙完這邊就去親自看看兒媳,傅崇年獨自一人坐在梨木雕花小几旁,看到女兒進來,便招手讓她到跟前來。
傅崇年撫了撫閨女的頭髮,愛憐道:「梔兒也長大了,當年你姐姐,卻也是在你這個年紀出嫁。你從小就是個心裡通透的孩子,該說的該囑咐的阿爹也沒少說,你也知道該怎麼做。明天一大早你便要離開這個家了,唯有一點你千萬要記得,天家不比尋常人家,凡事都看的開些,該放下便放下,傅家不需要女兒去爭什麼榮華富貴,爹娘只巴望你平安終老。」
「阿爹……」青梔再穩重,也只是個十七歲正當曼妙年華的小姑娘,宮裡的日子一眼望不到頭,心愛的人此生無緣,幾番委屈加上父親的貼心之語,當即就哭了。
這是她得知選秀後到現在唯一一次流淚,傅崇年明白女兒心裡憋著一口氣,如此哭出來才好,當下只是耐心地陪伴,用一隻手輕輕拍著女兒的背,仿佛她還似襁褓中那樣小。
夜漸漸深沉,萬壽宮內,大順朝最尊貴的女人,當今太后董氏剛禮完佛,由身邊的嬤嬤扶起,這位陪在先帝身邊時間最長的女人,已經年近六十,雖然她保養得宜,又潛心向佛,歲月也仍然在她臉上留下了公平的痕跡。
此刻她扶著嬤嬤的手往一旁的寢宮去,顯出精神十足的樣子,「春羽,玉棠那孩子明日就要入宮了吧?」
春羽陪在太后身邊幾十年,說話間也不如何端著規矩,此刻邊伺候著太后更衣邊道:「娘娘還似年輕時一般的好記性,是明天入宮。」
「春日裡見過一次那孩子,心浮氣躁得很,成不了大器,只是到底是董家的女兒,雖是遠房,哀家也少不得要替她打點一二。」
春羽手上不停,又拿來梳子為太后篦頭髮,口中跟著太后的話走:「是,您當初一見到玉棠小姐,回來就是這麼和奴婢說的,只是奴婢也聽過一句話,說的是『能者多勞』,太后娘娘有母儀天下的本事,家裡人自然只能仰仗您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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