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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放下
自出生以來,明艷從未受過這等斥責,越發覺得母親死後自己便孤淒無比,雖然不敢再頂撞父皇,也絕不去與白初微致歉,反而低下頭去,嗚嗚咽咽地滾出兩行清淚。
衛景昭於兒女教導一事上其實並沒有什麼經驗和本事,方要說話,白初微使了個眼色,微微搖了搖頭。
十來年的默契讓衛景昭瞬間改了口,問初微:「自皇后病後,你便攝六宮事,眼下喪儀可都準備好了?」
白初微頷首,「回皇上的話,大行皇后雖去得倉促,但有祖制擺在那裡,又有內務府的協助,不曾有什麼疏漏,接下來的事臣妾也會安排妥當。」
衛景昭這才流露出些不加掩飾的感傷,但有些話當著明艷的面不好說,只道:「惜榕、盈真,還有你,都是最初陪伴朕的人,盈真故去,朕痛心不已,你操勞之餘更要保重。朕現在去太后那裡,喪事不可從簡,你拿捏著分寸。」
說罷,他又走到盧盈真的身邊,向往常一樣拍了拍她的手背,溫和地道:「朕先走了,你好好地安睡。」便轉身離去。
明艷尋思片刻,恨與氣在胸中交織,也抬步欲往萬壽宮去告狀,忽然被白初微一句話喊住,「公主請留步。」
明艷頓了頓,回首咬牙切齒地說:「如何?你還要尋本公主的麻煩?」
白初微示意周遭的人都下去,才帶著一張冷漠的臉道:「公主既口口聲聲說皇后為本宮而死,那麼把本宮留在這裡處理喪事,就不怕本宮對皇后不敬?」
明艷的穩重和身為長公主的驕傲早已在巨大的衝擊下煙消雲散,「你敢!」
「公主用不著對本宮橫眉豎眼,本宮若是真有此想法,到了這個份上,也沒有什麼敢不敢的了。」
明艷的心智怎能比過一個在宮裡摸滾打爬那麼多年的嬪妃,眼淚當即就淌了下來,但猶自不肯示弱,抬手抹在了袖子上,「我不會放過你,我母后也不會放過你!今有國喪,你該當以淚洗面,卻如此淡然,是對整個大順的不敬!有朝一日我必告訴父皇,治你重罪!」
白初微走到床邊,細細打量著面龐慘白的盧盈真,幽幽地道:「不是本宮不放過皇后,而是皇后從來沒有放過本宮。」
見明艷愣了愣,初微續道,「公主以為我與大行皇后爭權奪利導致她小產薨逝,卻不知以我的性格,若是真存了害死她的心思,此刻根本就不會主動出來為她打理喪事。你只覺我面目可憎,見到人去世也不傷心難過,又曉不曉得,當初你母后害死我腹中孩兒,導致我不能再度生育的那種絕望?」
明艷的語氣弱了些,但還是不依不饒,「你活該。」
初微冷冷地看她一眼,「我活該,這世上所有的人所經歷的一切都是『活該』,包括你的母后。若不是她急功近利,非要用所謂神藥強迫自己受孕,又怎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很早就與紅曇說過,在這宮裡動什麼手腳最終都會被人發現,我就算再恨你的母后,也不會在皇嗣之事上和她過不去。她死了,我確實並沒什麼傷心,但也真的並不高興。你若是長久地怨恨我,一則是怨錯了人,二則對你對我都沒什麼好處。」
她說得坦蕩又誠懇,既不想討好明艷,也不欺凌於她,竟產生了極強的說服力。
倒也全是實話。這宮裡恨盧盈真入骨的,除了她白初微,再沒有別人。只是聽到報喪的鐘聲響起時,初微覺得一瞬間什麼都放下了。
連明艷都怔忡起來,「雖然你這樣說,我憑什麼就要信?究竟有何企圖?」
初微淡淡笑起來,「誰要你信了?把事情擺在眼前,信不信隨你。往後六宮自然都是我來打理,我希望關於你的事都不會出什麼差錯,才有心思和你說這番話。你母后害我不淺,我對她都沒有造成什麼實質的傷害,對你一個小小孩子,能有什麼企圖。」
初微見她啞然無言,臉上雖然還是顯出不服氣的神采,卻已經不急於辯駁了,不免心軟了好些,「我喜歡孩子,也喜歡你,我知道你不會喊我一聲『母妃』,但你可以試著相信,我永遠不會害你。你的母后眼下躺在這裡,死者為大,咱們都別吵了,先按規程來治喪罷。」
沒有了明艷公主的反抗,盧盈真的喪禮十分順利且宏大。青梔隨著其餘的嬪妃哭靈,那梓宮用的是金絲楠木,前面燃著上好的香,可謂是極盡死後之哀榮。
入殮時明艷哀痛不已,抱著盈真身體不肯撒手,一疊聲的「母后」直叫得聽者落淚。
所有的命婦都入得宮來,文武百官亦身著素服,哭泣不止,開始一連串的祭奠。
衛景昭因先前早就做好了準備,一開始還不覺得如何,當真解過味來,想到一個陪伴自己那麼久的女子說沒了就沒了,連續幾天都夢見她年輕時紅衣皓齒的模樣。
衛景昭的夢境十分清晰。那一年的那一天,天起小風,妃色的長袖臨風飛揚,盈真描黛眉,點朱唇,站在一叢簌簌的梨花中對自己微笑。午夜夢回,聽著猗蘭宮的滴漏徹夜不停,當真哀從中來。
史書載,平嘉帝與盧皇后年少相識,情深義重,皇后薨逝,平嘉帝廢餐輟寐,哀慟不已,又頒下聖詔,冊諡盧盈真為「純孝皇后」。
青梔連著幾天跪靈哭靈,懷著孩子難免有些受不住,常常犯噁心。但國喪當頭,也不能獨她例外,唯有兀自撐著。<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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