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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鬼九岑抱著那斷刀嚎啕大哭,哭得是鼻涕眼淚齊出,喃喃道:「你說得對,你說得是對的……」
沒有人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可能大家也不是很關心,有人撇撇嘴嫌晦氣,這下子今天這演武台的比試估計沒法繼續下去了。
莊主盯著鬼九岑,扯出了一絲冷笑,他身後距離他半步的雷伯躬身問道:「莊主,還要帶去後山嗎?」
「無趣。」莊主吐出了兩個字後,將目光轉向了吳珣。吳珣似乎是意識到有人在看自己,衝著莊主無辜一笑。
莊主也笑了笑,只是這笑未抵達眼底,眼中閃過冷意。這個人目前還不是他的目標,但卻礙了他的事,剝奪他的樂趣。
若識趣些便儘早離去,若是不識趣嘛……
「吳兄這斷金指果真是天下一絕。」
斷金指?
眾人面面相覷,難道說方才弄斷那把刀的並非是鞭子,而是手指?這斷金指聽說手指能掐玉斷金,是武當至剛的指法。又是至柔又是至剛,又是峨眉又是武當,此人小小年紀如何能通這麼多武功?
吳珣笑了笑,順著鄭鷹的話說了下去:「學了皮毛罷了,鄭兄抬舉我了。」這個指法可不是武當的指法,而是純粹的少林功法,只不過吳珣使得隱秘,刻意避過了莊主的視線。既然鄭鷹察覺了他不願意暴露自己是少林出身的目的,他也就順著鄭鷹的話編了下去。
莊主眯了眯眼睛,他倒沒有對吳珣的功夫來歷產生疑問,他只是有些疑惑這樣的人……怎麼會給一個普通商賈做保鏢呢?
是這個保鏢有問題?還是這個商賈有問題?
想到此,莊主衝著吳珣點點頭:「英雄出少年,小兄弟功夫不錯,不知道願不願意和我喝杯茶。」
吳珣想了想,腦袋一歪笑眯眯道:「那就糟踐莊主的好茶了,我一武夫喝不出茶的好壞。」
「請。」
吳珣一抱拳。
本來鄭鷹還在躊躇自己要不要離去的,不過莊主連他也叫上了:「我看鄭兄與這小兄弟挺投緣,不如一起。」
這山莊著實不小,他們喝茶的地方在一個八角的二層涼亭之中,涼風習習很是舒坦。
茶水汩汩,每個茶杯中放了一片茶葉片,嫩芽被沸水沖開舒展著葉片在杯中打著旋兒,倒茶的人手很穩,倒出來的茶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將將盈滿杯沿,少一分不滿,多一分則溢。壺嘴收水時乾淨利落一滴都沒有外濺。
按說酒滿杯茶半杯,茶水燙嘴滿杯難飲,像莊主這般倒茶的只有趕客或是不懂茶的人才會這般倒。但吳珣知道還有人喜歡這般倒茶,少林的老主持。
吳珣想起自己小時候,他打小就招長輩待見,剛上山的時候天不怕地不怕,也沒有什麼住持的概念,沒事便喜歡溜去跟老和尚玩。老和尚喜歡喝茶,一次老和尚逗他:「喝過茶嗎?嘗嘗?」
小吳珣確實沒怎么喝茶,苦森森的東西只有小詷愛喝,他一向愛喝糖水。但也不知道怎麼的,他還是點點頭,等老和尚倒滿了茶杯,端起來就想喝。卻被一隻蒼老乾瘦的手攔住了:「不急。」
不急?
小吳珣本就是好動的性子,只能硬生生地等著,等了不知多久這茶的熱乎氣兒才下去。端起杯子便要喝,結果那溫熱的茶水撒了一手,沾濕了衣襟。小吳珣臉漲得通紅,卻惹得對面的老和尚哈哈大笑:「你呀,還嫩些。」
小吳珣很是不服氣,那之後天天找老和尚去喝茶,慢慢地坐得住了,灑出來的茶水也越來越少了,再後來他也覺得老和尚說得佛法不無聊了,反而有時候聽得入神忘了喝茶。再後來他功夫小成,他最後一次找老和尚喝茶的時候,一滴茶水都沒灑出來,老和尚頗為欣慰地看著自己:「圓圓長大了。」
那是他最後一次和老和尚喝茶,也是最後一次見到老和尚,因為第二日老和尚便圓寂了。
再後來,每一次吳珣在老和尚圓寂之日,都會去塔林找到供奉老和尚舍利的塔前倒上兩杯滿茶,慢慢地陪他喝上一杯,留一杯在塔前。有一次去時,他見塔前已經有了兩杯茶了,心道或許是有人跟他一樣也想念老和尚了。
看著眼前茶水,吳珣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但他又一次想起了鄭鷹說莊主很有可能出身少林。
鄭鷹沒有吳珣那麼多心思,他手捏到茶杯外後就鬆了手,他心中門清,這杯茶他端不起來。
「怎麼不喝茶?」莊主注意到鄭鷹的小動作後笑道。
鄭鷹笑道:「我還是愛喝酒,莊主要是不吝嗇莊中美酒不如給我倒杯酒。」
「哈哈,鄭鏢頭是個爽快人,雷伯,給鄭鏢頭倒酒。」
吳珣眨了眨眼,明知故問道:「哇,原來鄭兄是鏢頭?」
「哎呦,是我嘴快了。」莊主笑容陳懇,「沒想到鄭鏢頭沒跟吳小兄弟說。」
鄭鷹摸了摸自己的鬍子,沒說什麼,看得出來莊主並不願意看見他們兩人的交好。
「這也沒什麼打緊的。」吳珣渾不在意道,「誰還沒點不想說的呢。」
「哦?吳小兄弟也有秘密嗎?」莊主陡然眯起了眼睛。
吳珣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意有所指地說了一句:「我家老爺待我屬實不錯,這樣的安穩日子比起打打殺殺好多了。」語氣之中帶著些微的厭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