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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珣目送陸詷的身影遠去,眉頭卻緊緊地蹙在了一起,他心不在焉地騎著馬,不知不覺便落後了許多,與馬車平齊。
沈言撩開車簾:「怎麼了?」
吳珣搖了搖頭,他自己都想不明白更不知道從何問起。
「你若是心中有疑問,不妨直接問詷兒。」沈言笑道,「你若想讓他直接說,恐怕得等到天荒地老。」
吳珣皺了皺鼻頭,顯然不太認同沈言的說法:「小詷不會騙我的。」
「我當然不是說他會騙你,而是你不問他不說。我與你六爺爺相伴這麼多年,也就是在清荷鎮的這些年他願意主動說一說自己的心事,在那之前都是我自己揣摩的。」沈言擠了擠眼睛,「不過我畢竟是大總管,這點本事自然也是有的。」
話音剛落,馬車之中傳來了一道戲謔笑聲。沈言不樂意了:「我哪裡說錯了?」
「那你那時候傻乎乎地要從我身邊調走,難道也是明知我的心意後才有的想法?」
沈言:「……」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權衡了一下之後沈言果斷選擇了被打臉,「誰讓那時候我還不是大總管呢?」
陸淵:「……」真是越來越會講道理了。
吳珣看著兩個爺爺,嘴角忍不住浮起了一抹笑容,雖然很撐但是這樣真的很好,心頭的擔憂暫時也被這滿滿當當的恩愛給秀走了。
而被吳珣牽掛的陸詷則是徹夜趕路,將原本的路程直接縮短了一倍。剛抵城門外,便有暗衛來報:「主子!邱黨眾人已經聚集,商議明早大朝會廷諫。」
陸詷出宮的事並未告知群臣,只是命李福已偶感風寒為由一直拖延朝會,這也是他急於回來的原因。一是走得慢些,或許江陵的消息便傳回了京城,二是他若不在,說不定那些魑魅魍魎的心思又活泛了起來,難免滋生一些不該有的想法,譬如大朝會廷諫。
說是廷諫,怕是要對他以死相逼。
陸詷略一沉吟:「傳孤旨意,大朝會延後一日。今夜密詔邱黨之中四品以上官員入宮,分別請他們於內閣歇息,不得讓他們相見。再請韓碭入宮,在東宮候著孤。」
「是!」
此刻時辰已近日暮,天卻已經黑壓壓得宛若子夜,濃重得仿佛化不開的墨,猶如此刻陸詷眼中的陰沉。
陸詷一甩馬鞭,月夜揚蹄長嘶一聲,朝著那個即將淪為修羅場的紫禁城飛奔而去。
第278章 君心莫測
韓碭匆匆進宮,旁人不知道太子南下,但他是清楚的。李福為他上了一杯茶,韓碭端起茶杯又放下,反覆幾次終是嘆息了一聲,他哪有喝茶的心思,這些人來者不善,若讓他們得知太子奉旨監國卻無詔離京必定要狠參上幾本,就算皇上不處置,太子的聲譽也必定也受影響。
「公公可知太子為何要密詔那些人入宮?」
李福輕笑:「瞧您說的,朝堂之事咱家怎麼會知道。」
這話韓碭自然不會當真,李福是東宮大總管,只要不出差錯日後便是太監總管,御前行走知道的恐怕都比他們這些做臣子的多,譬如武帝時期的沈總管,甚至還執掌御印,有蓋印之權。不過見李福這般淡定,韓碭的焦躁也減退了一些。
正當韓碭琢磨陸詷的計劃時,門口便響起問安之聲。韓碭猛地抬頭,門便被左右打開,陸詷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身著太子杏黃袞袍,只是眉眼發梢還有未驅散的寒氣。
韓碭趕緊行禮,陸詷虛扶一下:「左相不必多禮。」
「不知殿下何時返京?」
「不久。」陸詷開門見山道,「左相可知他們準備明日廷諫,所諫內容為何?」
韓碭無奈一笑:「臣與他們並非同道,他們自然也不會坦然相告。不過微臣有一學生向微臣透露,說他們廷諫內容五花八門,然所諫內容並不重要,重要是他們想要以死相諫,迫使皇上回京。」
陸詷眯起了眼:「所以他們是計劃磕死幾個人,以彰顯孤之暴橫?」
韓碭不敢點頭,從前他覺得陸詷心性品行俱佳,但如今那層隱忍的外殼剝離後,裡面露出的鋒芒是他不敢直視的。若真要他選,皇上與太子之間,他如今恐怕會更加畏懼太子。但他又忍不住去想,若太子繼位,朝堂上下或許會煥然一新,這些人在皇上的仁和之中安穩太久了……
「確實是個好辦法。」陸詷幽幽道,「他們若真這麼做,父皇勢必得回京重掌朝政。」看來邱晁也不是沒有腦子的人,他應該已經意識到了,父皇在他尚且有一命可活。若是自己,莫說活命了,其族人朋黨都會被盡數牽連。
韓碭垂首不敢搭話,雖然皇上對太子的信任和感情遠遠超出了韓碭想像的天家父子,但太子此言畢竟涉及皇位權柄,這不是他韓碭能置喙之事。
陸詷瞄著低著頭不語的韓碭一眼,臉上倒是浮起了一絲笑意。很好,他想要的是直臣能成,而非隨波逐流之徒。若此人背棄父皇向自己表忠心,他決計不會讓此人繼續坐在宰輔之位。
「邱黨來勢洶洶,左相以為如何?」
韓碭定了定心神,拱手答道:「邱黨此舉傷敵八百自損一千,可知如今殿下於其他們已經需要他們殊死相搏以取一線生機。雖邱黨已是強弩之末,然皇上為殿下布局良久,若被他們所阻實屬遺憾,殿下還應早做打算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