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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陸詷說得鎮定,但還是本能地整理了一下衣衫,將那腰帶背於身後。
「有一點。」寧伯小聲道,「少爺想好了何時舉辦大典嗎?若是想好了,得提前跟欽天監說。」
陸詷愣住了:「父皇又讓你來遊說了?」但這一次似乎和之前都不太一樣,之前只是父皇描繪退位後的美好田園風光,想要激起他的孝心和愧疚之情。現在竟然直接跳過這個步驟,催著定大典日子了?
寧伯也愣住了,趕緊搖頭:「沒有沒有,陛下沒有干涉過這件事,陛下說過婚姻大事全憑您自己做主,他和娘娘都不會幹涉的。」
陸詷:「……」
寧伯有些奇怪陸詷為什麼突然露出了一種極為怪異的表情。
而陸詷此刻只有一個感想——尷尬,尷尬到頭皮發麻。
「咳,你是說成親大典?」
寧伯點點頭:「您要不要和太子妃商議一下,欽天監定出日子就可以報送禮部了,陛下當年大婚滿打滿算也準備了小一年。」
陸詷揉了揉眉心,寧伯的想法雖好,但是他的想法太過超前了:「父皇母后當年也是先兩情相悅祖父再賜婚的對吧?」
寧伯點頭,回想起那個時候還有些好笑:「陛下當年早早就認定了娘娘,所以等娘娘及笄當日,陛下送娘娘的及笄禮便是一頂鳳冠。娘娘倒是很高興,可孫府上沒有一個人是高興的,都覺得是陛下把娘娘拐走了。」
陸詷失笑,現在不也如此嗎?別的大臣都是上趕著往宮中送閨女,但他知道以他外祖的脾性,如若當初不是母后也從小便愛慕父皇,外祖是決計不會將母后嫁入皇宮的。
「太子妃現在都及冠了,殿下還得抓緊點才是。」寧伯意識到話題被岔遠了,趕緊又岔了回來。
陸詷笑著搖搖頭:「寧伯啊,你知道我們和父皇母后比起來,還差什麼嗎?」
寧伯眨眨眼睛,小心翼翼道:「差個小皇孫?」
陸詷:「……」寧伯和李福這倆人真真不愧是好兄弟,腦迴路都差不太多。
看著寧伯忐忑的模樣,陸詷隨
意拿起了桌上的放著的摺扇,在寧伯的肩膀上敲了敲,飄然離去,只留下一句話——「差一個兩情相悅。」
寧伯徹底傻眼了,差、差差差一個兩情相悅?!
難道殿下是霸王強上弓?!
陸詷自然沒有想到,自己的一番話不僅沒有解開寧伯的誤會,還讓他誤會得更深了。陸詷自然是去了後院的水井旁,因為他想起了吳珣現在其實是不能沾水的,至少傷口處不能沾水。
當陸詷急匆匆地快步走進後院時,鬆了一口氣,吳珣只是洗了一把臉,此刻坐在水井旁發呆。
「珣兒。」
陸詷剛一開口,就見吳珣如同驚弓的鳥兒一般直接躥上了一旁的皂角樹:「你你你別過來。」
「為什麼?」雖是問了為什麼,但陸詷還是依言停住了腳步。
吳珣結結巴巴道:「我……我……」
我了半天也沒說出後面的話,陸詷嘆了一口氣,也不捨得逼得太緊了:「你現在下來,別拉扯了傷口,我給你換個藥擦個身就睡吧,明日科舉放榜。」
吳珣看見陸詷明顯的無奈,眼眶有些發熱,明明不是什麼說出口的話啊,怎麼就說不出來呢?
不願意再看見陸詷的無奈和失落,吳珣雖然還沒有完全平復下來但還是從樹上跳了下來,兩人一路無話地往房間走。
陸詷從宮中出來時是帶了個小包袱的,包袱里沒有別的,是夏苡仁開的藥以及白紗布。陸詷讓寧伯打了盆溫水過來,然後把明顯不捨得走的寧伯推出了門外:「年紀也不小了,早點歇息。」
寧伯站在門口直跺腳,他年紀是不小了,但是耳朵還不背啊,重物可能搬不動了,但房角他還是能聽的啊。
可惜陸詷並不打算遂他的願,陸詷在房中請了清了清嗓子:「寧伯,早些休息。」
寧伯嘆了一口氣,只得耷拉著肩膀依依不捨地回了房,但另一個心思卻冒了頭。殿下既然沒有否認喜歡吳少俠,吳少俠也不像是不喜歡殿下的樣子,都說乾柴烈火,那兩個人一定就是差那麼一把火。
兩把乾柴此刻還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房間內,借著油燈,陸詷先是給吳珣換了藥,隨後一點點用絹帕沾了溫水幫吳珣清理著傷口周邊。
火苗的影子在牆壁上晃動著。
吳珣的心也跟著晃晃悠悠:「小詷,其實我有時候很後悔來京城。」
陸詷的動作僵住了,這是他第一次從吳珣口中聽見「後悔」兩個字。
「你後悔嗎?」陸詷看著那還未癒合的傷口,抿了抿唇,「其實我也很後悔,如果你沒有來京城,也就不會受這樣的傷。」
「這個傷其實……」吳珣剛想辯解這個傷並不算重的時候,就被陸詷打斷了:「我知道這也許不是你受過最重的傷,但這個傷是因為我而受的,是我把你牽累進來的。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你如果站在我身邊,永遠都會有人用利箭對準你的。」
這就是外祖極其不情願母后嫁給父皇的原因之一。
陸詷看著這個傷口,仿佛也看見了他們的未來,他曾經猶豫過但最後還是按捺不住那顆心,將珣兒綁在了自己的身邊。珣兒不會拒絕,尤其是不會拒絕他,陸詷清楚地知道這件事。他生氣珣兒受傷,更多的是在氣自己,或者說是這些危險和傷害在不斷地提醒他——你即便是太子又如何,即便你有一天君臨天下,你還是無法護他周全,他還是會因為受傷,因為你身陷險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