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頁
陳錦逸扯了扯嘴角:「說實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原本是為了師父的遺願,但我現在已經和褐衣門沒有關係了,其實我現在也不清楚。」
「你還想回江湖去嗎?」
陳錦逸又是一搖頭:「我小時候其實很厭惡公門,覺得公門之人都是偽君子,武林中人哪怕是小人那也是真小人。但我現在卻發現,其實有人的地方本就沒有什麼區別。」
「我雖然連我師父的遺願是真是假都不清楚,但……沒準這是老天給我指了一條別的路子,試試也無妨。」
陸詷點點頭,又看向徐子修:「你呢?」
「娘親供我讀書,但是她是不讓我考功名的,是我自己想考。」徐子修狼吞虎咽又給自己塞了一根油條,「我想跟爹一樣,為官後能造福一方百姓。」
「你若考取功名,想跟你父親一樣去翰林院嗎?」
聽見了陸詷這個問題,陳錦逸皺了皺眉頭,剛想清清嗓子岔開這段對話,卻聽徐子修快言快語已經回答了:「不想。」
陸詷哈哈大笑,不再說什麼。
陳錦逸對此揉了揉眉心,心說這傻子不進翰林也挺好,進了可能被一群人精生吞活剝了。陳錦逸沒有說的是,他之所以小時候不喜歡公門,是因為他的祖父曾經被牽連免職,所以他雖讀書讀的不好,但耳聞目染朝堂上的彎彎道道多少知道一些。
他現在還記得八歲那年祖父過世的時候,他曾在祖父病榻前說,他此生想做頂天立地的大俠,絕不做公門鷹犬。卻被祖父捂住了嘴巴,他還記得祖父那時笑著說道:「傻小子,哪裡都是一樣的。」
陳錦逸當初不懂,現在卻明白了。
終於等徐子修磨嘰完他的早餐後,陳錦逸拉著他便出了府,看著他倆的背影,陸詷失笑了一聲,一個精明一個憨,倒也般配。
「幹嘛幹嘛,你走慢點。」徐子修一路小跑才勉強跟上陳錦逸,「我都快吐出來了。」
陳錦逸瞪了他一眼:「你……」最後什麼也沒說出來,乾脆地閉了嘴。
徐子修挺納悶:「你生什麼氣啊?誰招惹你了。」
陳錦
逸:「……你是不是傻子,剛剛六少問你想不想進翰林,你怎麼就這麼實誠?」
「那我是不想啊。」
「你不知道大昱歷朝歷代能入閣的都是從翰林出來的嗎?」雖說現在的內閣形同虛設,由右相把持著朝政,可誰知道往後會是什麼光景呢。
徐子修笑了:「我當你在氣什麼呢,我知道啊。」
「那你……」
「我又沒想著要入閣拜相。」徐子修擺擺手,「我能當好一方父母官便足矣了。」隨即他捅了捅陳錦逸的腰眼,「你這麼緊張我啊?」
陳錦逸嘴角抽了抽,懶得搭理他,轉頭就走。
「誒誒,等等我啊。」徐子修一邊小跑還不停地碎碎念著,「再說是六少問的,又不是皇上問,我跟你保證皇上要是這樣問我,我一定好好答好不好。」
陳錦逸抿了抿唇,雖然他不知道那位六少爺的身份,但一定不是什麼等閒之輩,單不說六少舉手投足間的貴氣和氣場,就說那經常在屋脊間穿梭但從不現身的保鏢,以及那位看起來和藹可親但卻給他一種奇怪感覺的寧伯。
其實整個宅邸除了徐子修那個傻子,最讓陳錦逸看得明白的只有吳珣,所以雖然他對六少的身份多方揣測,但吳珣說他們是髮小這件事一直沒能讓他把猜測推演下去。
算了,看不透就看不透吧,總歸是救了自己的人,他雖有所疑慮但對這位六少還是信任的。陳錦逸看了一眼徐子修,不同於別的考生緊張焦慮,徐子修此刻正傻呵呵地打量著貢院,一臉的好奇。陳錦逸伸手狠狠掐了一把徐子修的腮幫子:「好好考,別給小爺丟人。」
徐子修捂住自己的腮幫子:「明明我才是你師父。」
陳錦逸又在他腦袋上敲了一記:「所以師父要是連徒弟都考不過那就丟人丟大發了。」
此時,貢院門口的一口大鑼突然被敲響了三下:「卯時四刻已至,考生入場,驗明正身。」
這是大昱的科考規矩,卯時四刻考生開始入場,卯時六刻停止入場,考官一個個對著名帖驗明正身,還要搜查全身是否有夾帶。等到全部考驗完畢,辰時正式下發試卷開考。和武舉一樣,考三日,分三場,每一日的酉時結束當日考試,收走當天試卷。但和武舉不同的是,科考期間不可出入貢院,吃喝拉撒睡都得在貢院之中完成。
所以徐子修剛想排隊進貢院的時候,就被陳錦逸往懷裡塞了一個大布包。
「這是什麼?」這東西是陳錦逸一直背在身上的,徐子修沒有想到是要給自己的。
「吃的。」陳錦逸摸了摸鼻子,粗聲粗氣道,「你不是吃不飽就沒力氣做文章嗎?多吃點,考個狀元回來。」
這話剛落下,就被周圍考生的目光無聲地攻擊了。
徐子修倒還這麼沒想過這個問題:「反正、反正,我至少跟你考一個名次。」
其他人目光隨即變了,看陳錦逸的模樣也不像是有官職在身,沒準是前幾屆的考生,卻沒有人想到他會是前兩日放榜的武舉探花。不過也屬正常,畢竟大昱的文武官員一向互相看不順眼。
陳錦逸失笑,這點倒是挺機靈,揮了揮手目送徐子修進了貢院,他自己則是只身前往禁軍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