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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移步花廳,得了下人來報的管家也一溜煙將知縣從溫柔鄉里挖了出來。知縣正了正衣冠,打了個哈欠:「去,把人從地牢里提出來,那老東西嫌我無能,便讓他自己去審去。」
「那老爺您……」
「你就說我病了。」知縣不屑道,「他是朝廷命官我也是,真論功名我比他還要靠前。」
管家的嘴巴仿佛塞了個雞蛋,看知縣的表情就跟看陌生人一樣……這還是老爺嗎?老爺不是一向最擅長溜須拍馬嗎?怎麼突然變了個人一樣?
你要說是變得正氣了?也不是。管家連連搖頭,卻也大概知道老爺的變化來自於哪裡,畢竟他站在兩步之遙都能聞到老爺身上的脂粉氣息。
管家還想再勸,但知縣的八字眉已經挑起,這是他發怒的前兆。管家當即躬身應是,隨後便退下了,轉身便無聲地嘆了一口氣,老爺最近性情大變喜怒無常,也不知道這樣一來會不會惹知府大人生氣。
再說花廳那側,劉隆笑眯眯地喝了一口茶又用了些茶點,看上去不緊不慢的其實是在等知縣。他不願做黑臉,而且這人是出現在知縣府上的,理應也是他給自己一個交代。
再左等右等也沒能等到,最後一絲夜色也被晨曦驅散了。劉隆微微闔眼,喝了一口茶壓下了心中的火氣,放下茶碗後他轉了轉拇指的扳指。師爺連忙上前:「大人。」
「知縣人呢?」
「屬下這就去問。」
師爺走出去了,劉隆再次看向陸詷和吳珣目光卻沒有絲毫的怒火:「兩位壯士怎麼不喝茶?可是茶不合胃口?」
吳珣不喝倒是真的不想喝,他沒有一大早便喝茶的習慣,他是習武之人更無需茶葉提神,通常都是師父壓著他下棋時逼他喝茶,也是為了磨他的性子。相比略苦的茶,吳珣更喜歡帶點甜味的水。
這麼一想,吳珣突然就饞了,饞起了京城的冰糖葫蘆還有東宮小廚房煲的甜湯,只是想一想,舌尖就甜絲絲的。
但陸詷不喝這茶卻是另有原因。
「無法入口。」
劉隆哈哈大笑:「壯士這可是看走了眼,宇達最是愛茶,這府中的茶恐怕也就只有皇宮才能比得了,你若說這
茶不好,是絕不可能的。」
「這茶確實是不錯,金瓜貢茶怎麼會不好呢?」陸詷笑眯眯道,「貢茶若是不好,恐怕天下就沒有什麼好茶了。」
劉隆心裡「咯噔」一下,只因為陸詷將「貢茶」二字咬得極重,他勉強笑了一下,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這一口他沒喝出茶的好,只喝出了額上的冷汗。
陸詷看在眼裡,手指拿起茶碗蓋又落了回去,清脆一聲響卻猶如天邊驚雷:「知府大人說得不錯,這七品知縣府上的茶恐怕只有皇宮才能比得了。不,皇宮其實也比不得,皇宮拿來待客的茶恐怕也沒有金瓜貢茶好啊。」
「啪」的一下,劉隆手中的茶杯在他滿是冷汗的手心中打了滑,茶杯落地,熱茶四濺,那千金難買的茶葉水灑了一地。
「小詷,這是不是就是書上說的摔杯為號?」吳珣眨巴眨巴眼睛,好奇道,但若他眼中的戲謔不那麼明顯恐怕會更有說服力。
「一、一派胡言!」劉隆只覺得自己的中衣已經黏在了他的身上,他也意識到此事的重大,欽差將至,可單就這茶葉就能治知縣的罪。知縣的命不值錢,但是知縣牽連出來的人和事可就多了。
劉隆霍地起身,他不能再在此處久留了。之前是想借這棲霞鎮的江湖人讓欽差無暇在此處多留,也想將水攪得更渾。但他現在悔得腸子都青了,此地不宜久留,萬一真查出個什麼,他吃不了兜子走。
而且眼前這兩個人究竟是什麼來頭?劉隆拿捏不准,他覺得自己之前的判斷沒錯,但尋常人怎麼又會一眼認得貢茶呢?
「大人。」之前離去的師爺腳步急促地走了進來,他身後跟著沒精打采垂頭喪氣的管家。
師爺上前附耳對著劉隆說了幾句話,劉隆大怒,一掌拍在了手邊的桌上:「豈有此理,這可是縣衙!竟然還能讓人跑了?!」
管家額上冷汗都下來了,說出來的每個字都在發顫:「小的也不清楚……」
「不清楚?不清楚人就丟了?難道是有人劫獄?!」
「這……牢房的鎖是開了,看上去是鑰匙開的。」管家顫巍巍道,他說這話其實還是想為縣令開脫的想法,他作為管家最清楚自家老爺之所以能得到知府的信賴除了會拍馬屁很大原因是因為他和多寶堂關係處理得不錯,一個在江湖門派盤踞的地方做地方官的,必須要平衡好這樣的關係。若讓知府知道劫獄的可能是江湖人,那老爺一個無能的名頭就坐實了。
但沒想到他這話說出後,劉隆勃然大怒:「所以是縣衙內部出了內鬼?!知縣人呢?」
管家聽劉隆問到老爺,臉唰啦一下就白了,他臉上汗如雨下,就像是剛從水桶里拎出來的濕毛巾,隨便一擰就能出水。
師爺臉色也不大好看,兩人神色都有些奇怪。劉隆怒不可遏道:「說話啊!」
見劉隆現在就跟個炮仗一樣,一點就炸,師爺不得不硬著頭皮回話:「知縣大人恐怕現在不太方便。」
「有什麼不方便的?」劉隆已經懶得聽他們廢話了,「帶本官去找知縣,還有你們倆……」劉隆指了指陸詷和吳珣,「你們也跟著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