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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皇家父子難逃的宿命,也是沈言心疼的原因。
方才陸淵說陸詷心眼多,其實便是在說到了明年陸詷再來清荷鎮恐怕還要探望他那位盼著退位的父親,陸淵清楚陸詷對此是知道的,否則他現在的所作所為已經是在僭越皇權了。但就算如此,陸詷還是沒有松這個口。
至此,陸淵對陸詷最後的一點擔心也放了下來。
皇家是有親情的,但皇家的親情除了愛還需要一些默契以及聰明維護的。
就像陸淵並未隨船出海征
戰無虞島一樣,作為大昱朝被百姓奉為戰神的武帝,西征懷柔北平韃靼,難道是沒有帶兵打仗的能力還是沒有掃除敵寇的雄心?
都不是,只是他除了雄心大志,還有一個冷靜的腦子。
他是陸行止,不是陸淵。
「祖父,孫兒想清荷鎮了。」那裡恐怕是唯一能夠真的讓他們放下一切的俗世的規矩,沒有武帝沒有總管,沒有父皇沒有母后也沒有公主更沒有暗衛。有的只有祖父祖母爹娘妹妹還有岳父岳母。
當然,還有他的小黑皮,縱使所有人都有應守的規矩,都有那麼一條必須恪守的線,陸詷也相信他和他的珣兒,在哪裡他們彼此都不需要這些,也不會有這些。如同祖父與祖母之間,父皇與母后之間。
但此刻的吳珣根本沒注意到這些,他只當祖孫倆在拉家常,因為他此刻正忙著用狗尾巴草逗胯下的捲毛白馬。
這匹馬是隋將軍大營中的戰馬,皮得不行每天都要把柵欄給踩壞。程大川是個愛馬之人,指著這馬說可惜了,偶爾有一次被路過的吳珣聽見了便問為什麼,才知道這馬是波斯種的,也不知道為何會到了此處,波斯旱而閩地濕,這馬生性不愛水,蹄子一碰海水就往回退還嫌棄得不行,次數多了大家也知道,打仗便不願帶他。更何況閩地多水戰,別說它了,就是隋左洲的愛駒也難有上戰場的機會。
程大川便是因此才發出感慨,這馬還小,正是鬧騰的性格,被拘得緊了自然只能用無盡的精力和柵欄較上勁了。看吳珣好奇,又看他似乎和這馬頗為投緣,程大川靈機一動:「你們是不是走旱路北上?不如將這匹馬騎走。」
那馬登時便不樂意了,鼻息直接撲在了程大川的臉上,張嘴便要咬他的頭髮,驚得程大川一蹦三尺高:「怎麼?這樣的主人你有什麼可不滿意的?」
然後程大川仿佛看見了那馬翻了個白眼。
吳珣眨了眨眼,突然間從一旁的框中拿出了一根胡蘿蔔,將胡蘿蔔放在白馬的面前:「你願意隨我一同上戰場嗎?」
白馬眨了眨又密又卷的睫毛,一口叼住了胡蘿蔔,咔嚓咔嚓地吃了起來。吃罷後又朝程大川翻了個白眼,仿佛在說——瞧見沒?學學。
程大川那個氣啊,轉眼間這一黑一白一人一馬便結成了盟,可是這紅線還是自己牽的,越想越來氣,但卻只能生生地憋著。
吳珣摸了摸白馬額前的捲毛,卻發現在陽光之下這馬的毛翻開散發著金色,在陽光仿佛金絲一般。
「程將軍,這是什麼?」
「吳小將軍與它有緣,尋常人誰要翻它額毛它非踹人不可,我也只瞧見過一次。」程大川邊說邊揉著小腿,「現在還青著呢。」
吳珣趕緊又摸了兩下,這麼可憐哦?誰要是天天要摸自己的劉海自己也得炸毛。
程大川:「……」雖然吳珣沒有把話說出來,但他分明看見了吳珣眼中的指控。
覺得此處已經沒有自己容身之地的程大川趕緊道:「這馬的祖上是汗血寶馬,你是不是想問汗血寶馬怎麼不是紅色的?它比那仿若流血的馬更為罕見,曾被波斯國王作為貢馬進貢給大昱。你試試倒著摸他的鬃毛,看看是不是也是金色的?」
吳珣照做,果真如程大川所說,那鬃毛仿若陽光灑在湖面之上,波光粼粼,觸手如絲綢一般,讓吳珣忍不住地又摸了幾下。
程大川快氣吐血了,那傲嬌的小崽子此刻一臉的享受又是怎麼一回事?
更讓程大川生氣的是,他本來安慰自己吳珣畢竟是大白的主人,主人面前乖一點也正常。可大白見到陸詷不僅乖,甚至主動屈下前腿讓他上馬,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在程大川眼中又皮又作還狗腿的馬,在吳珣這裡便成了愛不釋手的寶貝,吳珣生怕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坐騎和寵物:
「該叫你什麼好呢?你還有一個兄弟,叫月夜,之後介紹你們認識。」吳珣摸了摸下巴,他和小詷是一對,他們倆的馬自然得是好兄弟了,「嗯,得給你去一個般配的名字。」
大白馬又翻了個漂亮的白眼,雖然是它的主人,但是該翻的白眼還是得翻,不然豈不是浪費了自己的大眼睛了。認兄弟?大白馬刨了刨蹄子,心說可不是什麼馬都能當自己兄弟的。
反正,跑不過自己的絕對不行。
比如眼前的這匹馬。
陸詷頗為頭疼地看著自己胯下尥蹶子的馬,只得翻身下馬,自己一下馬,那馬一下子就癱在了地上,仿佛累得不行。
「要不歇一歇?」吳珣算了算時間,他們馬不停蹄地跑了整整一天了,月亮早就爬上了天空,但是如今荒郊野外的,他們得趕到下一個鎮子才能歇息。
「估計這馬明日可就跑不動了。」陸詷忍不住惦記起月夜了,但當初他們下江南的時候順著運河而下走的是水路,便將月夜留在了京城。暗衛會將月夜帶著和自己會合,但那也是過了黃河後的事了,在那之前的路該怎麼走?陸詷不怕吃苦,他更怕耽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