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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這麼想,分明如今的大昱已是海晏河清,四海昇平。可趙啟瑞突然覺得,不,這還不夠,他似乎在那刀光劍影中看見了一個更好的未來。
不知道周圍的百姓是不是也跟他有一樣的想法,當兩個人筋疲力竭鳴金收兵時,人群中突然爆發起了劇烈的叫好聲和掌聲。
兩人坐在地上,背靠在一起,衣襟都被汗打濕了。
陸詷摘下了頭盔,扔在了一旁。吳珣靠在他身上看著奪目的太陽,咧著嘴爽朗道:「我輸了。」
「不分伯仲。」陸詷搖搖頭,「若你不壓制內力,我必輸無疑。」
「可我習武多年,如此平手便是敗了。」說實話吳珣是輸得心服口服,若一開始他還存著相讓之心,但到後來他便意識到陸詷從來都不是需要別人相讓的人。帝王之術,王道霸業,從來不是讓出來的。
劍是有劍氣的,普通人的劍氣可能是怯懦、可能是剛猛、可能是軟綿、可能是暴戾,但對於常年習劍之人,劍氣中的個人風格更為猛烈。吳珣沒有和陸詷交過手,所以當陸詷的那劍氣撲面而來時,他感受到了一股猛烈的霸道。除此,陸詷舞劍便如同他下棋,一招一式皆有算計。
「可武林中論資排輩何時將內力武功摒棄在外了?」陸詷一哂,伸手擦了擦吳珣臉上的汗,「沙場之上的輸贏便更不會有什麼公平可言,贏者為王敗者寇。比武講俠義,但戰場只講生死。」
陸詷的聲音並不小,他甚至是有意用那剛剛恢復的內力將自己的話送了出去。聽見的不止是吳珣,還有趙啟瑞和他懷中的團團以及周圍的百姓。
趙啟瑞突然明白了,他看見的未來是什麼?他看見了一個極有魄力的雙手,他雖不知道陸詷的姓名身份,卻知道這樣的人絕對不會居於人之下,更不會讓自己碌碌無為,此人有謀事之經略,亦有報世之雄心。登閣拜相,不過只是時間問題。
這般想著,等百姓散去後,趙啟瑞問陸詷的第一句話便是——「六少要參加科舉嗎?」
陸詷愣了,半晌笑了:「其實我也算是考過了。」
「什麼時候?」趙啟瑞問完就知道自己問了個傻問題,他們剛認識的時候陸詷是沒有考過科舉的,而如今陸詷卻說他已經考過了,那很顯然就是剛剛結束的科舉。
「小詷差點就是狀元呢。」吳珣忍不住說道。
趙啟瑞驚訝地瞪圓了眼睛:「難道你是今年的榜眼或是探花?」他飛快地回憶今年一甲的姓名,不怪他只想到這兩個,實在是他覺得若陸詷出了一甲,那才是考官無眼。
「都不是。」陸詷樂了,「我沒有功名。」
「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陸詷挑起唇角,「廣博兄沒有聽說有一半面書生鬧了
一回殿試嗎?」
趙啟瑞倒吸了一口冷氣,不、不是吧?
這事其實並不算是一個秘密,或者說朝廷並沒有刻意將此事按下,甚至還有人編成了童謠將此事傳唱了出來——
「半面書生才智高,金鑾殿上斗奸邪。不要官職不要名,只要清白留人間。」
後來還有人加了兩句話:「他年科舉中鰲頭,風霜傲骨不應折。不做貪來不做奸,善惡到頭終有報。」
這童謠就連團團都會唱,趙啟瑞實在是太震驚了,直到他在送陸詷他們上船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問道:「你不是在框我吧?」
陸詷從百寶囊中拿出了那半片鏤空面具,這才讓趙啟瑞徹底相信。然後徹底相信後,趙啟瑞便更鬱悶了:「難道你日後不科舉了?」
「怎麼了?」
「我就是覺得,你這樣的才華不當官實在是可惜了。」
陸詷一笑:「我也覺得你做臨安知府太過可惜了,不如考慮一下京兆尹如何?」雖說趙啟瑞並非將才,但卻可為良相,臨安富庶雖倚仗地緣,但有如今安居樂業井井有條之相卻是與趙啟瑞分不開干係。
「我是從四品,而京兆尹可是正三品。」趙啟瑞無奈道,「而且京官搶手,這哪裡是能升便升的。」
陸詷卻笑道:「有功在身便可破格拔擢。」
他們說話時,一旁的團團正依依不捨地抱著吳珣的脖子,奶聲奶氣道:「獅虎虎什麼時候來接團團?」
「待戰事平息,師父便來接團團。」吳珣舉起手掌,「來,擊掌為盟,等師父來接團團時,團團可要將師父給你的秘籍學會。」
一大一小的手掌用力地擊在了一起,兩人的臉上同時綻放出了笑容。
「師父到時候帶你去吃京城的好吃的。」
團團用力點頭,隨後他從吳珣懷中跳到了地上,抱拳拱手學著大人的腔調,一板一眼道:「刀劍無眼,師父此去要注意安全。」說著又在地上磕了三個頭。
陸詷笑著看著這一大一小,珣兒倒是真已經有了師父的架勢,看著有模有樣的。
團團站起身,又仰頭看著陸詷,有些羞赧,他本能對陸詷還是有些害怕的。猶豫了再三走到陸詷面前,張開雙手。
陸詷挑起眉梢,彎腰將團團抱起,團團鼓起勇氣,在陸詷的臉頰上吧唧親了一口:「師公也要平安康健,團團也很喜歡你。」然後團團便飛快地從陸詷的身上下來,一溜煙地躲回了趙啟瑞的身後,顯得很是害羞。
這一親,激起船艙內外的笑聲,也激起了江面上的江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