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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翰則:「……」
林翰則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最終還是在吳珣無辜以及對食物充滿熱切的目光中敗下陣來,努力調整好自己的面目表情,一本正經道:「下官定會如實相告。」
兩人相識一眼,不約而同笑了出聲,之前略顯生疏的氣氛也被打破。
吳珣笑道:「難得雨停了,我想去城中看一看。」
林翰則本想說換一套便衣更為方便,如今外頭饑民流浪,有無辜的,卻也有渾水摸魚作亂的。但是看見吳珣那身素得不能再素的黑色勁裝,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實在是自己的便服也比國公的這套衣服繁複華麗不少。
「自無不可,容下官下去換上便服。」
吳珣點頭,等林翰則換好衣服,兩人就帶了一個便裝的衙役。
出了府衙,吳珣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官道之上積水沒過腳裸,街道兩旁有零星幾個躺在污水之中已經奄奄一息的乞丐。
林翰則也是大驚,直接喚來府中衙役將這些人送去醫館。衙役苦著臉道:「大人,不是小的們不送,只是這些日子咱們送了太多人,醫館不收了。」
林翰則大怒:「豈有此理,怎能有不收之理!」
吳珣卻擺擺手:「等等我們去醫館看看,既然從前收如今不收想必有難言之隱。你們先在後院辟出幾個房間,把這些人搬入後院之中,可叫我麾下士兵與你們一起。」
衙役連連點頭應是。
醫館便在隔壁街,他們很快就走到醫館,只見醫館門外搭起了棚子,棚子下搭著一張張木床,幸而這處積水不多,很多人在床上痛苦呻吟。
吳珣打一眼便覺得不對,這些百姓四肢瘦骨嶙峋,但肚子卻格外的大,像被吹起來一樣。他攔住了一個正在往外走的姑娘:「這是怎麼回事?」
姑娘口鼻都用白布遮住,抬眼看了吳珣一眼,沒好氣道:「醫館不接病人,小病小痛的自己去藥店抓藥。」
「姑娘他們是怎麼回事?」
姑娘乜了一眼吳珣,撇撇嘴:「你瞎?看不見?」
林翰則惱了想跟這個脾氣不大好的姑娘辯駁幾句,卻被吳珣攔住了:「姑娘是大夫自然比我們這些門外漢懂,我遊歷江湖也見過不少生病的人,卻沒見這樣的病人,而且不止一個……」吳珣左右看看,「莫不是因為洪澇引起的什麼怪病?可有什麼良藥?若有需要什麼草藥,我可以幫姑娘采來。」
那姑娘眯著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吳珣,目光停留在他身後背著長棍:「你是俠客?」
吳珣笑笑:「我是少林弟子。」
這時姑娘也注意到他腕上的佛珠了,神情稍霽:「你若真想幫忙就去裡面等一等。」
吳珣和林翰則相視一眼,往醫館中走去。
醫館之中瀰漫著藥物以及酸臭之味,林翰則不禁捂住了口鼻,但已經晚了,因為這股味道胃裡是翻江倒海。
那姑娘似乎收拾完了門外的病人,端著盆子走了進來,瞟了林翰則一眼不禁哼笑出聲:「廢物。」
吳珣伸手在林翰則的肩頭飛快地點了幾下,林翰則頓時覺得自己好多了。姑娘在前頭帶路他們跟在後頭,走到後院時終於擺脫了那股難熬的氣味。
姑娘將水盆放下後洗了洗手,轉頭抱臂挑眉看著吳、林二人:「你們想知道什麼?」
「那些病人是得了什麼病?」
姑娘不答反問道:「你們覺得呢?」
吳珣只想到了一種原因:「洪澇。」
姑娘嗤笑了一聲:「洪澇是天災,這可是人禍。」她剜了一眼林翰則,「官府向百姓散發觀音土做的窩窩,如此,還不是人禍?」
觀音土……
吳珣抿了抿唇,這事他曾聽老人講過,說是幾十年前的饑荒,有很多人因為餓得沒了辦法吃觀音土,最後漲肚而死。
「所以外面那些人都吃了觀音土?」林翰則失聲道。
「自己不會看嗎?」姑娘皮笑肉不笑地扯起了嘴角,「讓開點,本姑娘忙著呢。」
「等等!」林翰則叫住了她,「他們是在哪裡吃的觀音土?」
「城外粥鋪。」姑娘說話時頗有些咬牙切齒,「我方才從那回來,你們現在要不要趕著去嘗一嘗?」
「不可能。」林翰則擰起眉頭,「今日早上是最後一次施粥,糧食昨日便斷了。而且官府也沒有安排城外的粥鋪。」就連府衙中的米糧也只夠府衙的衙役省吃儉用再吃兩日的。
姑娘一怔。
吳珣摸了摸下巴:「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林兄我們還是走一趟吧,不知姑娘可否幫我們帶個路?」
姑娘眯著眼睛盯著吳珣看了半晌:「行吧,別姑娘姑娘的叫,我叫李芹。」
「李大夫,有勞。」
李芹神色稍微好了一些:「你們不介意我帶個夥計吧?」
「請便。」
李芹點了點頭,撩起帘子轉身入了內。林翰則不悅道:「這姑娘什麼脾氣?莫不是覺得你我無權無勢?」
「恰恰相反,她怕是知道你我身份。」
林翰則愣了。
吳珣無奈一笑:「她以為這觀音土是官府所布,她說話時那眼神恨不得在你身上捅上幾刀,估計是知道你的身份。她既覺得是官府所為,人命關天,自然不會對我們有什麼好臉色。」
林翰則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