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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不能為了贏接受別人的饋贈和相讓。
那一天,小陸詷坐在樹下坐了整個一個下午,吃完飯後又跑到桌子前捧著小臉苦思冥想,直到晚上才被陸淵抱回了房中。
睡得迷迷糊糊的陸詷摟住了陸淵的脖子:「祖父,這局棋留著……等我以後和您下……」
陸淵笑著和他拉了拉勾,於是樹下的這局棋便這樣留了十幾年。
一晃十幾年,時光荏苒,陸詷嘆息了一聲,他從前得努力扳著身子,如今卻已覺得這棋盤太小了。陸詷看著面前這復原的棋局,看著那依舊少了關鍵一子的氣口,突然笑了起來。笑聲爽朗,驚得掌柜的都忍不住看他,這是破解了?而陸詷仰起頭看向那不知何時被推開的窗,目光注視著窗邊那健朗如昔的面容。
站在窗邊的人一身玄色錦袍,不怒自威,但在此刻眉眼之中染上了些許的慈藹:「詷兒可是有了破解之法?」
陸詷起身,看了一眼那殘局又抬頭看那玄色錦袍之人:「嗯。」
掌柜趕緊豎起耳朵聽,他也是好棋之人,雖說棋藝淺陋但也能看懂一些,陸詷到之前他已經對這這盤棋琢磨了很久,但都沒有想到什麼好辦法,黑子怎麼看都是死局了。正當掌柜的全神貫注的想要聽一個破解之法時,他便聽到了陸詷清楚地說了三個字——
「我輸了。」
這三個字猶如平地驚雷,掌柜的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
朵,而窗邊之人只是怔愣了片刻後旋即大笑起來,笑聲久久未能停歇,直到笑聲緩了下來,他臉上依然掛著微笑:「詷兒,長大了。」
想贏他是長大了,不肯受饋也是長大了,但直到這個時候,他心中懸著的最後一點擔心也終於放下了——
陸詷,已經是一個足以擔起江山重任的儲君了。
勢弱時不輕棄,位高時肯言輸。
若十幾年前陸詷認輸了,陸淵會有些失望;但十幾年後陸詷認輸了,陸淵卻只有欣慰。他坐過那至高無上的龍椅,他太清楚認輸的難受、不甘以及艱難。因為沒有人會逼著你認輸,也所以,認輸變得奇難無比。
陸詷也是如此,他上頭雖有一個父皇,但陸淵太清楚自己兒子對於這寶貝孫子的寵溺,別說讓他認輸,怕是重話都捨不得說上一句。
用陸淵的話說那就是,陸詷沒長成二世祖全靠自制力過強。
「叩、叩、叩。」憑窗追憶的這麼點兒工夫,天字一號房的房門已經被敲開了。敲門的自然是陸詷和客棧掌柜。掌柜的本想跟進去請教六爺那盤棋局的破解之密,沒想到陸詷已經大步邁入了屋內,撩袍便跪。
「孫兒給祖父祖母請安。」頭也結結實實地磕在了地上。
掌柜的瞪大了眼睛,好懸憋住了自己的驚訝,趕緊退了出來將門闔上了。
六爺竟然是六少的爺爺?
這麼一想掌柜的又覺得有理有據,但是轉念一想又是震驚無比,六爺的年紀看上去五十上下,怎麼就有這麼大的孫子了?隨後他又想到了一層,登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等等,剛剛六少喚的是祖父祖母,可坐在椅子上的分別是六爺和沈爺啊,哪來的祖母?
莫非……莫非……
掌柜的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沖得七葷八素的,整個人晃晃悠悠地回了自己房間,難怪他之前覺得六爺和沈爺之間的氣氛總是容易讓他覺得是多餘的……
想到此處,掌柜的反手拍了自己一巴掌,讓自己清醒一點,這二位爺這種關係,你可不就是多餘的嗎?!
***
翌日清晨,知縣一早就醒了,他昨晚沒睡踏實,腦子裡翻來覆去都是白天的那點兒事,又生怕發生的事其實都是自己的夢。迷迷瞪瞪一宿,等到天光大亮,知縣才有了一點踏實的感覺。但睡肯定是睡不著了,知縣翻身從床上下來,穿戴好官服,一早便去了牢獄。
知縣本想問他們幾句話的,但和昨天不同他們像是集體被掉包了一樣,嘴裡嘰里呱啦說了一堆知縣根本聽不懂的話。
唉……知縣又嘆了一口氣,果然又被六少猜中了,這幫人油的很,典型的不見棺材不掉淚。若是昨夜不趁熱打鐵趁著他們還很虛弱的時候審,等他們緩過勁來,吃也吃的了穿也穿了,便什麼都不肯交代了。
幸好昨晚該問的都問了,知縣知道奈何不了這些人,所幸就走出了大牢,腳步一拐想去西城門看看。
還沒等他走幾步呢,就撞到了一個人,知縣眼前一花那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知縣趕緊揉眼睛,卻聽見有人在身後喚自己:「大人。」
知縣趕緊回頭,便看見了站在他身後的吳珣,知縣鬆了一口氣:「我剛剛不知道是眼花了還是撞鬼了……」
吳珣頓時樂了:「你看見的是我,撞的也是我。」
知縣眨了眨眼,原來這就是武林高手啊。
「大人要去哪?」吳珣問道。
知縣便說了實情。
吳珣卻擺手道:「大人可以不必去了,那些人跑了。」
「為什麼?」知縣奇道。
「昨晚大部分人吃壞了肚子,已經拉得虛脫了,有一小部分人沒事,但也待不下去了。」吳珣搖了搖頭,表情也很為難,「因為太多人吃壞了肚子,茅廁又不夠這麼多人用,所以城門口現在……」
吳珣的欲言又止成功地讓知縣也青了臉,他現在胃裡有些翻江倒海,雖然沒有親眼目睹卻已經能夠想像到底是何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