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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兜兜轉轉竟然在祖父這裡尋到答案,陸詷雖然有幾分尷尬,但是更多的還是驚喜。
沈言聽著這兩人不著調的話,伸手拽住吳珣的手轉身就走,還扔下了一句話:「陸家人都是混球!」
聽著重重的摔門聲,陸淵摸摸鼻子,苦笑道:「哎呀,我可算是被你給連累了。」
「孫兒以為祖父樂在其中。」陸詷才不接陸淵的話呢,堅決不往老狐狸的陷阱里跳。
陸淵眨了眨眼睛,一展摺扇遮住了嘴角的狡黠,嘴裡卻說著:「這對我哪有半點好處,不比你,小珣現在恐怕都不知道自己被你算計了。」
「這怎麼能叫算計呢?」陸詷笑彎了眼,「我這也是跟祖父您學的。」他換了個語氣,學起了夫子古板的強調——「……欽天監上表武帝,近日廉貞近太白,恐有女禍,陛下當為天下之太平克己復禮。」在那之後,武帝再未舉行選秀,後宮無所出。後來也被民間流傳為一段佳話,說武帝自製,為天下清平遠離女色,斷情絕欲。
陸淵笑了起來,沒想到時隔這麼多年竟然被發現了。
祖孫倆相視一笑,就像是一大一小的小狐狸,而遠在京城的欽天監監正羅一縉突然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怎麼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羅一縉本以為只是自己的錯覺,卻沒想到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修玄學一道的人從不會忽視自己的直覺,更何況他們的直覺一向都很準。越想越毛,羅一縉趕緊拿給自己卜了一掛,卻發現那枚銅板怎麼也停不下來,就算停下來也不肯好好地待在龜背之上,直接滾落在地。
羅一縉陡然出了一身冷汗,他的師父說過,自己的死期是算不出來的……
難道是死期將至?可他並沒有這樣的感覺啊。
想了想,羅一縉隨後焚香淨手,在祖師爺面前敬三炷香後,拿出了一根象牙扁簽在羅盤之上這麼一轉。
象牙便簽轉了兩圈後便停住了,指向了正北面。
欽天監的正北面,羅一縉擺著手指頭數著,鴻臚寺、工部、兵部、太廟、內閣、文華門、文華殿……一直數到了景運門才停下,羅一縉登時汗如雨下,他有預感自己數到頭了,再往下數可就到東宮了。
師父說過,除了自己的死期算不出來,還有一種人他算不出來——龍氣。
像皇上太子這樣身負龍氣的人,他算不出來。當然也不是絕對的,比如說當帝王暮靄沉沉或是王朝風雨飄搖時,他們身上的龍氣日漸淡薄便比較容易算得出來了。這麼一想,羅一縉又是倒吸一口冷氣,像他平日裡不願過多摻和朝堂朋黨之爭,生怕走漏了天機損了氣運。也所以也沒有為太子卜過吉凶,現在這麼一想,是誰說太子式微的?他身上的龍氣分明已具帝王之相。
羅一縉瞬間睜開眼睛,整個人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呸呸呸,他什麼都沒想過,皇上可還正直盛年呢……
羅一縉欲哭無淚,今天到底是鬧了什麼妖精,鬧出了這麼多嚇人的事情啊。
答案是,鬧龍神了。
閩城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天空中烏雲散盡,已經是日暮時分了。晚霞斑斕,天空中竟掛了兩道彩虹。人人都說是這是龍神顯靈,天佑閩城,有小孩兒甚至編了一段順口溜,沿街傳唱——
「大火燒了龍王廟,龍神顯靈滅敵寇。黑龍降雨現奇異,打跑倭寇還太平。」
而被沈言拉出來的吳珣便很不湊巧
地聽見了,搓了搓滾燙的耳朵,他衝著小孩招了招手。小孩很乖的走了過來,吳珣蹲下身子從懷裡的油紙包中拿出了一顆橘子糖塞到小孩掌心裡:「給你糖吃,你去告訴大家沒有龍神,把倭寇趕跑的是士兵叔叔們。」
小孩點了點頭,轉頭一溜煙地跑走了,邊跑還邊興奮地大喊道:「龍神哥哥給我糖吃了!」
吳珣:「……」等等,現在的小孩是怎麼回事兒?怎麼能拿了糖不辦事呢?!
沈言在一旁看了個全程,沒忍住終於是「噗嗤」樂了,也有了笑臉。
吳珣蹲在地上,單手撐著下巴長嘆了一口氣,他這也算是彩衣娛親了,仰頭問道:「沈爺爺不生氣了?」
「我又不是生你的氣,我是氣那倆混蛋。」沈言翻了個白眼。
「小詷才不是混蛋。」吳珣又補了一句,「六爺爺也不是,六爺爺就是故意逗你的。」
「你啊……」沈言抬手點了點吳珣的額頭,「我能不知道你六爺爺是故意逗我的嗎?我就是氣他們爺孫一個死樣子,遇到大事非得藏著掖著什麼都不肯定說……你這個傻崽崽被人賣了還數錢呢。」
吳珣笑了起來:「小詷賺了錢肯定也會分給我的,不白數。」
沈言徹底沒了言語,這兩個孩子倒真是對彼此無條件的信任。
吳珣站起身抻了個懶腰,雙手墊在腦後,看著天邊掛著的兩道的彩虹嘆了一口氣:「我不是不明白小詷的用意,只是我有點心疼。」
「沈爺爺。」吳珣頓了頓,「我能跟著小詷一起叫您祖母嗎……」
沈言頷首,這有什麼不行的呢,本來就是一家人。沈言對於這個稱呼沒有性別上的抗拒,更多的是一種小輩的認可。鄰居家大爺也能被稱呼為爺爺,但是祖父卻只有一個,祖母也只有一個。
「小詷不信鬼神,更不信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但是為了我他不惜讓自己成為編造謊言的人。」吳珣喃喃道,「其實我可以不要那些所謂的身份,能跟他在一起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