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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沈言猛地抬頭,他此刻已經淚流滿面。
沈言膝行向前,拉住了陸淵的袍角,喃喃道:「奴才哪裡都不想去,陛下別趕我。奴才就想當您身邊的粗使太監,不擋別人的路。奴才不想死,奴才想一直在您身邊……」
說到後面,沈言已經語無倫次,沙啞的嗓音破碎成一片。
他攥緊了陸淵的袍角,哽咽道:「就算死,奴才也只想死在陛下身邊啊。」
「阿言。」
那是沈言第一次聽見陸淵這般喚他。
他的心跳驀地快了幾分。
他聽見陸淵說——
「朕記得,還在府邸時便說過要這輩子都跟著朕,現在朕給你機會。」
「若你還是這般想的,朕便當真了。」
十一、呆死你
這是什麼意思?
沈言以下犯上地大著膽子仰頭看著陸淵。
陸淵深邃黝黑的狹長眸子正定定地看著自己。
「阿言,你是朕手把手教出來的,朕知道以你的聰慧應該明白朕說的是什麼。」
陸淵最終還是命令執意跪著的沈言老實趴在龍床上,讓太醫給他檢查了一番。
……
「夏太醫,你從前就為沈言調理過身子,這次又救了他的命。他的康健,朕此後都交給你。卿可讓朕安心?」
夏太醫怔愣了片刻,隨即撩袍下跪:「臣願為陛下分憂解難。」
「除了朕,你只需要忠於沈言。」
「臣明白,臣定不辜負陛下與沈公公的信任。」
「起吧。」
起身後,夏太醫把沈言的身體狀況跟陸淵事無巨細地稟報了一番後,忍不住看了一眼內室里帷帳後全然不知道這邊發生什么正在喝藥的沈言。
夏太醫嘆了一口氣,他的猜測還是成了真。要知道,宮中有這樣待遇的大約只有太后、皇后還有太子了。但是陸淵這樣親自交代的,大約沈公公是獨一份。
「還疼嗎?」打發走了太醫後,陸淵走進內室。
沈言搖了搖頭:「奴才皮實,傷口都已經結了痂。」
聞言,陸淵冷笑一聲:「能不結痂嗎?你這一覺可睡足了七天,不知道的,還以為朕平日虐待你了。」
竟然睡了七天?
沈言吃了一驚,突然急了起來,想起了一件被他遺忘的事:「陛下!南巡——」
「等你好了再說罷,現在南下,你這身子骨撐得住?」
「您……」沈言抿了抿唇,唇上的藥湯有些苦,可他心底卻甜絲絲的,「您要帶上我?」
陸淵看向他,好氣又好笑。
「當初是哪個人死活不肯去的?又是哪個人非說會過病給朕?是哪個人非催著朕南下,就差請出太皇太后了。怎麼現在倒是一副朕辜負了你的模樣?」
沈言面上發燙,皇上,怎麼突然說話變得這麼直白了?
「陛、陛下……」
「要不?你試試叫朕名字?」陸淵摸了摸下巴,以後關係都要不一樣了,改個稱呼也是應該的吧?
沈言嚇得愣住了,膝蓋一軟跪在了陸淵的面前:「陛、陛下真的不要奴才了?」
在沈言的腦海里,以下犯上的奴才最後下場就沒有好的。
陸淵:「……」
沈言眼底含淚,他也覺得自己太不爭氣,只不過是受了傷,怎麼眼底突然就變淺了?
陸淵「哼」了一聲,在他頭頂恨恨地敲了一記。
「呆死你。」
十二、沈總管
養傷的日子,陸淵禁止他外出。
沈言可憐巴巴地每天抻著腦袋往殿外張望。
陸淵瞧見了,直搖頭,邊批奏摺邊道:「不知道的以為朕金屋藏嬌了。」
沈言心一提:「皇上,慎言。」
「慎什麼言?你叫沈言,可不叫慎言。再說,如果在這裡講話都被傳出去,那朕這個皇帝不用當了,你這個總管也趁早卸了。」
沈言看著這滿屋的宮女太監,雖然這裡他官位最大,這些人以前也是他管的。可是在遭了麗妃一頓責罰後,沈言現在一言一行都小心翼翼,不敢逾矩半分。
而且他什麼時候成總管了?沈言更加無奈道:「奴才師傅還在呢……」
「你師傅?半個月前他說要出宮養老,跟朕請辭,朕准了。」
沈言張大了嘴巴,這事他當真不知道。
陸淵繼續批摺子,頭也不抬道:「你這當徒弟的也孝順點,你師傅年紀這麼大了,也該頤養天年了。」
沈言:「……」
……
「師傅,您怎麼……」
「誒,你這孩子怎麼回事?」李公公不樂意了,「我出宮養老,你哭喪著臉做什麼?」
沈言悶聲不語,只管倒酒,師傅倒一杯,自己喝一杯。師傅沒怎么喝,那一壺好酒全進了沈言的肚子裡,喝到後來沈言已經有些醉意了:「師傅,喝,沈言以後定會孝順你的。」
「這不就是了?」李公公接過酒,樂呵呵道,「當總管的師父,可比當總管還要威風。」
酒過三巡,李公公嘆了一口氣:「傻小子,你對……究竟是怎麼想的?」
他為什麼要請辭?便是因為知曉自己闖了禍事。
皇上看中的人,他竟然勸他跟宮女對食。而且麗妃為何發作沈言他不清楚,但是沈言和鶯霜的事他確實喝酒時跟其他小太監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