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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為什麼父皇不會立你為儲君嗎?」
「為什麼?!」規王急切道,這件事他一直如鯁在喉,午夜夢回總會心生不甘,甚至自己這個王爺都不是父皇封的。
陸淵一點一點地將他的手指掰開,緩緩道:「朕方才說的關於朕那胞弟的故事你忘了?你對自己的定位很準確。」
規王呼吸一窒。
一瞬間他猶墜寒潭,冰水灌入耳朵,整個世界模糊成了一片,什麼也聽不見了。他只能仰頭看著陸淵一開一合的薄唇,隔了很久很久,才聽見那模模糊糊的聲音——
「規,是父皇賜予你的稱號。規,是規矩,也代表子規鳥。太傅不是說過?鳩占鵲巢說的便是子規。」
一八七、耗此生
「先皇……」沈言啞然,此事他還真沒有聽過。
「大概是吧。」陸淵無奈一笑,「朕不是跟你說過朕曾經負氣去跟父皇說讓十弟當太子嗎?那是父皇就跟朕說了子規鳥的故事。後來,臨終前他說我如果願意留下十弟一命,便賜予他「規」這個封號。」
「先皇……很多事情都為陛下考慮周全了。」比如留下賜死太后的密旨,比如讓陸淵給規王封王,讓規王明白誰才是主宰他性命的人。
可也很殘忍,看似是萬全之策,實際上逼得陸淵眾叛親離……
「朕沒有殺母后,也不會殺規王……哪怕他們行事不堪,可朕還是不想背上至親血債,朕怕報應,朕想和阿言平平安安一同到老……」陸淵的腳邁出地牢的最後一個台階時,眯著眼睛看向空中的烈日,如此說道。
「奴才明白。」沈言嘴角一抿,別說陸淵怕,他也怕,「那就讓他一個人呆在地牢里,好好反省,等他反省明白了再說別的也不遲。」
兩人相視一笑,嘴角都露出了一個惡意的笑。
反省明白?以規王的脾性,此時怕是要咒罵為何不守規矩水性楊花的太后娘娘了,哪怕太后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他的事情,哪怕太后一腔的母愛都盡數付與了他……
這樣的人,怕是到死都不會反省明白自己有錯的。
一八八、寂寞人
「規王的事情解決了。」陸淵拉著沈言的手搖了搖,「莫要再生朕的氣了。」
「如何不生?」沈言好氣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陛下不在乎自己的安危,還不許奴才在乎?」
「朕……」陸淵清了清嗓子,意識到自己落入了下風,旋即道,「可總管不也將自己置於安危之下?朕說了讓你留守皇宮,可沒有說許你出宮。」
「那皇上可就想錯了。」沈言挑了個跟陸淵極為相似的眉,「皇上若是出了事,便等等奴才。」
陸淵拿捏著強調:「那也不是你涉險的理由……」
「皇上若是出了事,便在地府等等奴才,奴才會去找您的。」沈言打斷了他的話,淡定道,仿佛口中言的不是生死,而是普普通通的一件事。
陸淵啞然。
「陸淵,你我相識已近三十載,相知相惜已十數載。你我之間,早已分不清你我,你若生病,我也難受,你若遇險,我更是恨不得已身代受。」沈言掏出那枚陸淵賜予他的御印,「這手字,這個印,我已經不會再推拒,因為我知陛下信我。」他牽著陸淵的手按向自己的心口,「這顆心,這條命,難道陛下還不肯受?」
「我知道陛下抹不開面子,可所有人現在都說陛下英勇睿智。也只有我覺得陛下此舉冒險,奴才說一說,念一念,陛下真的無須如此介懷。」沈言的唇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他如何不知這幾日陸淵的拿腔作調,皆是因為不好意思。
陸淵抿了抿唇,最後一甩袍袖,嘟囔了一聲:「怎麼不讓你訓了?再不聽話連小妾都有了,我敢嗎?」
沈言笑著追了上去,聲音越來越小:「好好好,只有要一個正房……」
「殿下?」門口的太監輕聲道,「可要奴才去通傳一聲?」
陸兼看了一眼手中的抱著的還未批好的奏摺,嘆了一口氣。本來他應該生氣的,氣父皇想把這江山扔給自己。可他聽見了殿內細碎的言語,突然間心底一酸,眼底也有些濕意。
說到底,高處不勝寒,父皇想要的也不過是一個知心人而已,想要的也不過是過過普通人的生活,看看從前錯過的美景,感受著尋常百姓的快樂。
父皇給大昱的已經足夠多,他們又如何能要求更多?
「別打擾他們,孤先回東宮了。」
「是。」守門的太監看著太子的背影,莫名地覺得那道杏黃背影有些孤寂。
隨後他又搖頭驅散了自己的胡思亂想,那可是儲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未來的皇上,想要什麼沒有?怎麼會寂寞呢?一定是自己看錯了。
殊不知,從先祖到先皇,從皇上再到太子,那道背影穿越了時空悄悄地重合了。
高處不勝寒,未達峰頂,先覺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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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規:杜鵑,會在別的鳥巢中下蛋,讓別的鳥幫自己養孩子。鳩占鵲巢就是指代這個。
一八九、後史載
平武二十年春,平武帝平定規王之亂,收回規王封地,至此,大昱再無封地王。
平武二十年夏,平武帝突染重疾,太醫稱時日無多。
平武二十年秋,平武帝昭告天下,身後傳皇位於太子陸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