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頁
「為什麼?」沈言是真不知道,雖然往年宮中都有炭火地龍,可他也沒少在外面站著,怎麼這會兒嬌氣起來了。
「因為從前爺不能正大光明的寵你,所以你不怕冷。」陸淵用大掌撫去他臉頰的寒意,「可現在爺就是把你捧到天上,也沒人都說爺了。」
沈言耳根一紅,倒是驅散了體內的寒意,聲音也被陸淵捂化了:「我上天做什麼?我只想待爺懷裡。」
陸淵笑著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看向陰沉的天:「我們去前面的鎮子上避避風雪,等雪停了再走。」
「好。」
其實去哪裡又有什麼所謂呢?
陸淵身邊,心之所安。心之所安,即為歸處。
……
「這鎮子好熱鬧。」沈言裹著厚厚的白斗篷,趴在酒樓二樓覺得挺新鮮的。
「小哥是外地人吧?這可是我們難得一遇的迎雪節。」
沈言點點頭:「我們路過此地,我姓沈。」
「沈言,陸行止。」陸淵笑著補充道,他當年繼位之前已行完弱冠之禮,父皇賜予他的字。可弱冠之禮沒幾天之後,父皇便駕崩了,這個字也就沒有人叫過了。既然決定要隱居,自然也不能再叫所有人都知曉的名字。
「原來是沈公子,陸公子。」酒樓的另一位青年起身拱了拱手,「我們鎮子因地勢原因,難得遇上一次風雪。所以大家看見下雪都很興奮,為了慶賀這樣的祥瑞,所以設立了一個迎雪節。」
下雪竟然變成了祥瑞……
沈言張大了嘴巴,陸淵雖也從未聽過,但比起外面的熱鬧,他更著迷的是沈言有些天真的笑。
那座皇宮,帶給了他們很多,可也埋葬剝奪了很多。
他和沈言被推著加入了迎雪節的隊伍里,他們的臉被善意的人貼上了裁剪好的小雪花,他們跟著那些孩童一起唱著歌謠……
「喜歡嗎?」不知何時,陸淵帶著沈言脫離出了人群,伸手捋了捋他亂了的髮絲。陸淵忍不住想,一板一眼的沈總管竟然也有如此孩子氣的一面。
殊不知此時的沈言也同他有一樣的想法。這是第一次,陸淵在聽見百姓的聲音後單純地因為他們的熱情高興,而不是因為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喜歡。」沈言重重地點了點頭。
陸淵笑著指了指上邊。
沈言的眼圈突然間紅了,他看見門上掛著牌匾,看著牌匾上的「沈府」二字。
那是陸淵在今年壽辰時和他一同合寫的,他記得他還問過一個問題:「陛下扔下這萬里江山,當真不悔?」
他也記得陸淵的回答——「朕已到不惑之年,還有什麼可值得疑惑的?」
真好,真好。
沈言把臉埋在陸淵肩頭,喃喃道:「行止,行止。」
從此,世間再無殺伐果決的平武帝與權勢傾朝的沈總管,只剩下陸行止和沈言這兩個只願紅塵廝守普普通通的平凡人。
一九二、心漸寬
「爺?」沈言眨了眨眼睛,只覺得腰間有些酸軟。也不知道什麼時辰了,陸淵估摸去了繡坊,沈言想要掙扎著爬起身,動作間身上覆著的錦被輕輕滑落,肩頭的星星點點喚醒了沈言昨夜陸淵是如何胡作非為的記憶。
沈言:「……」他想起來了,昨日冰人到訪後,兩人似乎都想起從前自己在宮中的事,喝了兩罈子酒,之後便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幾時了?」沈言推開門,問著庭院中的丫鬟。
「老爺醒了?」正打掃庭院落花的丫鬟笑眯眯道,「已經申時了,六爺說了今日秀坊不忙,晚飯回來用。」
沈言停住了想要披上外袍的舉動,他原以為陸淵這幾日會很忙,已經做好了打算帶著吃食去繡坊的。從前在宮中他們就從未分開用過膳,如今自在了,更不可能放過同桌共食的機會。
不在乎吃什麼,只在乎吃飯的人。
「繡坊不忙?」
丫鬟想了想,歪著腦袋說:「我聽六爺說,想將繡坊關掉一段時間,也給織工們放個假。」
沈言一怔,關掉繡坊?是不是跟蘇州知府有些關係?
「老爺。」丫鬟脆生道,「老爺莫皺眉,六爺要是在的話怕是要不高興了。」
「你這丫頭……」沈言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也許是昨夜的夢境喚醒了從前在宮中的記憶,那些爭鬥至今歷歷在目。這三年養得寬鬆的心境,再次緊張了起來。
「紅豆說的可是實話。」小丫鬟笑嘻嘻道,「六爺說了,遇事莫慌,萬事有他。」
也是,蘇州知府說到底也是一個四品官員,他們從前什麼品級的官員沒見過?雖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可皇帝治下嚴謹,哪怕是蘇州知府也不可能真做出強行嫁女之事。再說皇商……所有皇商名冊可都要呈報給皇上,陸淵的化名,旁人或許不知道,可真到了當今聖上面前,可就捂不住了。
真要強行嫁女,大不了擊鼓鳴冤好了。
沈言突然間鬆快了下來,壓在心頭的夢境似乎也隨著小丫鬟的輕語逐漸地消散模糊起來。
過去的歲月早就鎖在了那深宮之中,眼前的生活才是真實的。
有花有草,有肉有酒,三二僕從,愛人在側,如何不好?
一九三、說錯了
「爺怎麼想著要停工一段時間了?」沈言喝了一口酒,突然想起丫鬟下午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