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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鐘里,他的世界觀經歷了崩塌、重建、再崩塌的經過。
第一次崩塌,是因為這封信。
然後系統提示卻遲遲沒到,他在僥倖心理下,安慰自己或許信里只是片面之詞,重新構建了對這個世界的看法。
然後構建完成還沒一秒。
【叮——支線任務一完成,獎勵已發放。】
於是,本就稀碎的世界觀再次崩塌。
紀瀾嶼深呼吸,轉頭對霽月道:「我收回之前說要送你去莫見山的話。」
真送去了他就是罪人了。
莫見山,什麼狗屁東西。
哦,他的任務只是讓寧妄沉活著。
既然如此,去他的什麼垃圾正道。
大不了他就直接任務失敗,憋屈地活著還不如直接死掉。
霽月點點頭,沒有過多的詢問,只是指向窗外,說道:「哥哥,天黑了。」
「嗯,那我們今夜就在這歇腳吧。」
硯音把屋子裡收拾的乾淨,不過一個住人的屋子該有的家具這裡都沒有。
也正常,這裡沒人住。
紀瀾嶼打開包袱,從裡面拿出一件大氅,遞給霽月:「條件不比之前,你蓋著湊活一下。」
「嗯,不會湊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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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紀瀾嶼半夢半醒間,察覺到身旁之人的喘氣聲有點不對勁。
他睜開眼,只見霽月緊閉雙眼,皺著眉,密密麻麻的汗滲滿了整個額頭,臉色蒼白,嘴巴似乎在說著什麼。
但紀瀾嶼最後也沒聽清,霽月倏地睜開眼,本就是紅色的雙目更加猩紅,帶著點兒血色,朱唇微張還在劇烈地喘氣,在看見紀瀾嶼的一瞬間,緊皺的眉頭才舒展開。
「做噩夢了?」紀瀾嶼問。
霽月點點頭。
「可以和我說說麼。」紀瀾嶼道。
在之前,他察覺到,他與郎中說寧妄沉被欺辱之事時,霽月便對此表現的有些在意。
霽月很複雜地看了一眼紀瀾嶼,大氅底下抱著湯婆子的手又緊了緊。
紀瀾嶼也不急,靜靜地等著他開口。
半晌。
「我……我娘她,有點兒失心瘋,她會打我,但是她清醒後又總是會抱著我哭,跟我說對不起,她……我聽村里人說,她以前是個大小姐,什麼也不會。
所以……她為了養活自己,就……把不同的男人帶來家裡……」霽月說到這裡,停下來,看了一眼紀瀾嶼,見他面色無常,又接著說。
「同村有個奶奶,在我被我娘趕出來不讓進屋的時候,她會帶我去她家裡吃飯。
後來,我娘……讓我回去,我以為,她發現其實我並不是累贅,我可以幫她做家務,我可以學著同村伯伯下地幹活,可是不是這樣的。
她將我送上了一個富人家的……床……」霽月說到這裡,有點艱難,「他對我……我,殺人了,那天夜裡,我衣冠不整地跑出來的時候,沒有人看見。」
霽月說到這裡,淚珠滑落眼角,那晚噁心的手觸碰到他身體時候的感覺,在此刻無比清晰地浮現在他腦海中。
透過窗外的月光,紀瀾嶼只覺得他是有點可憐的。
可他需要的並不是憐憫。
「哥哥,你會覺得我髒嗎。」霽月輕聲問道。
「不會。」紀瀾嶼說著,給了霽月一個擁抱。
他能感受到懷中的人脊背變得僵硬了一瞬,隨即,他聽見懷中嗚嗚的哭聲。
第二十六章 :生怕自己活太久了麼
大概過了兩刻鐘,懷中的人似乎是哭累了,他從紀瀾嶼的懷裡掙出來,聲音中滿是哭過後的鼻音:「哥哥,我身上有點兒疼,我們先休息吧。」
「是那日傷還沒治好麼?」紀瀾嶼問。
霽月搖搖頭,道:「不是,以前也會疼。」
「總這麼拖著也不是個事,我雖不會治什麼大病,但勉強看看也還是可以的。」
俗話說的久病成醫,好歹上輩子十六年在病床上躺了十年,小病什麼的,還是會看點,再不濟,這個世界治病的手段可不止藥。
霽月沉思過後,將手遞了出去,輕輕點了點頭。
紀瀾嶼探上霽月的脈,將鬼氣注入脈搏中,原本暢通無阻的鬼氣在探到心脈時陡然停住。
心脈。
好危險。
似是有股氣堵住了。
紀瀾嶼用鬼氣,開始疏通他的脈絡。
有點吃力,似乎不是簡單的脈絡堵塞。
偶爾有微風吹過,吹得門直響,但屋內的兩個人對此充耳不聞。
夜半,紀瀾嶼大汗淋漓,臉色有些許蒼白,許是一時間過度使用鬼氣,導致他有點發暈。
不過好在霽月的脈絡都通了,應該沒什麼事了。
「哥哥,我不疼了,之前哥哥幫我治傷,現在又為我治病,我無以為報……哥哥以後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和我說就好了。」霽月抬眼,看了一眼門口。
紀瀾嶼順著他的目光,也看了過去,不過並未察覺到什麼。
「我以為你要說無以為報以身相許。」紀瀾嶼打趣道,想緩和一下僵硬的氣氛。
「……哥哥,我不是很喜歡這種玩笑。」霽月垂著眼,眼裡情緒莫名。
可能對於別人來說,這只是一個玩笑或者走投無路時求人的籌碼。
可是以身相許對他來說代表可以他會擁有一個……家,一個沒有打罵,沒有惡毒詛咒,沒有骯髒惡事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