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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秋實心裡生出一絲憐憫,古代人會讀書寫字的人可不多,像凌難這樣勤勞老實的就更少了,就是不會說話,不然也不至於連個媳婦也討不到,還要去撿。
難怪凌難對自己那麼彬彬有禮,原來是個讀書人。
鄭秋實把信放回去,估摸著也快到正午了,他推開堂屋大門,坐在門檻上,等著凌難回家。
凌難倒是沒等回來,卻是等到了一個鬼鬼祟祟的村婦。
那村婦穿得整潔,深紅色棉麻衣,盤著個頭髮,偷偷摸摸地躲在籬笆外的草堆後面,眼珠子簡直要貼到鄭秋實身上去了。
深紅棉衣太顯眼,鄭秋實確實不好裝作沒看見,想來應該是村上人,於是主動打起招呼:「哎,那個嬸嬸,有事嗎?進來喝口水啊!」
村婦本以為凌難娶的哥兒瘋瘋傻傻,沒想到昨兒早的瘋哥兒今早說話卻有幾分樣子,她也不好意思裝糊塗,從草垛里走出來。
她稍微拍了拍身上粘的草碎,摸了摸髮髻,堆起一層假都不能再假的笑,扭扭地推開破爛竹門,她嗓門有著山野村婦特有的粗|大:「我來給凌難他阿李叔送豬肉,順道過來看看凌難!」
凌難住在村尾,周圍只有一家人,姓李,和凌難沒血緣關係,出於禮貌才叫叔。
「哦!」鄭秋實笑著點點頭,心裡想著,這村婦擺明就是來看笑話的,看一個丑啞巴和瘋哥兒搭夥過窮日子。
鄭秋實本來就是客氣一下,才請她進來喝口水,沒想到這村婦還真的推門進院,而且氣勢大得仿佛這是她家。
她像個巡查兵一樣,左看看院子裡的雞,右看看欄子裡的豬,嘴裡還時不時嘟囔幾句,臉上的表情不加掩飾的嫌棄。
村婦以為鄭秋實是個瘋子,肥碩的身體扭到鄭秋實面前,大膽地用她那細長吊梢眼打量著鄭秋實,毫不忌諱。
鄭秋實也不怕她,站起來,雙手環胸,俯視著村婦。
兩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讓誰。
第4章 家長里短之路見不平
最後還是村婦讓了一步,移開弔梢眼,堆起笑道:「哎喲喲,凌難不在家啊,這剛成完親就去地里幹活呀,好勤快啊!」
鄭秋實小時候在村里待慣了,聽出村婦在陰陽怪氣,大意就是這麼勤快家裡過得還那麼差。
她一邊說,一邊厚臉皮地往堂屋裡跨去:「你應該不認識我的,叫我張嬸就行,我家那口子是鎮上的屠夫,村里人買豬肉都找我,以後想買豬肉找嬸啊!」
鄭秋實正想著怎麼回答她,這時凌難扛著鋤頭從外面回來。
張嬸聽見身後有動靜,臉立馬笑成包子狀,回頭轉身。
「哎喲,凌難幹活回來了啊!我來給你阿李叔送豬肉,這不,聽說你剛成親,過來看看新媳婦,」張嬸笑眯眯地拉過鄭秋實的手,道,「這不看不要緊,一看還嚇一跳呢,新媳婦長得可真好看啊,這嘴巴肉嘟嘟的,這孕痣紅得,嘖嘖,絕對好生養!」
張嬸彩虹屁亂放:「我就說咱家凌難有福氣嘛,撿了個好哥兒,就是……」張嬸粗爽的聲音收了收,「就是哥兒太瘦,多吃,養白胖了更好看!」
鄭秋實:「?」
鄭秋實心裡疑惑,他真的瘦嗎?難道這個身材不是很正常嗎?
這時張嬸才露出真正目的:「以前一個人,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現在有了媳婦,人家要給你生崽的啵,不能虧待人家啊,你看你家這頭豬,養了好幾年了,之前嬸和你說,賣給我家那口子,我們分點錢你,家裡面也不會過得這麼窮酸……」
呵!敢情說了那麼多是為了自家招攬生意。
之前鄭秋實也對凌難也所了解,人太老實巴交,經常被占便宜,估摸著張嬸也是來占便宜的。
張嬸上前握住鄭秋實的手,想讓鄭秋實應和來說服凌難:「是吧!」
鄭秋實是個實在人,向來不喜歡彎彎繞繞,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不愛遮遮掩掩,他對張嬸這樣假惺惺的人完全沒有好感,心裡只道:「你真當我傻是吧!」
他毫不留情面地抽手,學著張嬸之前的陰陽怪氣:「哎喲喲,張嬸真是說笑啊!一頭豬哪賺得了多少錢,特別是賣給自家人,是吧!」
他還特意咬牙加重「自家人」這個稱呼。
張嬸也不傻,聽出了陰陽怪氣,鄭秋實揭穿她想占凌難便宜的目的,絲毫不留情面,張嬸被氣得鼻孔張大,叉著腰差點要罵人,最後還是忍住,她不是那種會和別人撕破臉皮的人。
但是鄭秋實是。
鄭秋實很喜歡看別人看不慣又干不掉他的樣子,他得瑟地仰著頭。
凌難立馬扔下鋤頭,走過來阻止災難的爆發,他插在兩人之前,比著手勢,然後轉身和張嬸比劃了好久。
鄭秋實著實沒看懂,但是看到張嬸的表情變化,猜出了凌難大概有求於張嬸。
張嬸摸摸髮髻,裝作大度的樣子,雙手環胸,道:「行吧行吧,誰叫嬸從小疼你呢!」說完她還不忘上下打量鄭秋實一番,仿佛他們三人之中,鄭秋實才是外人。
鄭秋實簡直滿臉震驚,真不知道凌難是腦子有坑還是腦子有泡。
他又氣又急,氣別人知道凌難在比劃什麼自己卻不知道,急凌難幫著外人不幫他。
比劃完,凌難走進裡間翻箱倒櫃。
鄭秋實忍著腳痛,氣沖沖地走到椅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