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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故點點頭。
「平安結應該是韓江雪那丫頭送的吧?」
沈故把裹著濃濃醬料的肉片啊嗚一口塞進嘴裡,腮幫子撐得鼓鼓的,面對桑卿的提問,敷衍的繼續點頭。
桑卿並不在意,把鍋里煮好的東西都撈在兩個人的碗裡,然後放蘿蔔塊和丸子進去煮。
「那我這個做師父的若是不送些東西,是不是顯得說不過去了?」他半眯著眼睛,線條溫柔的側臉在銅鍋氤氳的熱氣里,顯得有些朦朧。
沈故一口吞下嘴裡的食物,烏黑的眼睛盯著他看,桑卿竟從他的臉上看出了一點期待。
「喏,這個給你。」
桑卿在自己的衣襟里摸索了一翻,掏出一條紅線編成的手繩遞到沈故面前。
手繩很普通,甚至沒加任何配飾,沈故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看了好一會兒,然後默默收進自己腰間繫著的錦囊里。
桑卿看出他似乎有點失望,笑了笑道:「不喜歡?」
沈故沒回答,反而問:「你買的?」
韓江雪的平安結至少是自己用心做的,這種普普通通的紅色手繩,滿大街都是,兩文錢一個,十文錢一把。
「當然是我編的。」桑卿回答,「這可不是普通的手繩,紅線是我浸過月鳴草的,必要的時候,可以蓋住你身上的妖氣。」
「怎麼樣,還算用心吧?」
銅鍋里金燦燦的丸子飄了起來,沈故直接忽略桑卿的話,動作敏捷的夾住,裹上醬料,啊嗚一口吃掉。
小孩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桑卿心滿意足的眯起眼睛。
他並不喜歡煮飯,前世做這些一來是自己需要進食,二來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但現在看著沈故吃的很香,他又覺得來了興致。
「除夕夜,」沈故嚼著嘴裡的丸子,「程夫人請你和我一起去吃年夜飯。」
「嗯。」桑卿應了一聲,「阿故應當會去吧?」
想到回來路上程策兇巴巴說的那些話,沈故頓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我去。」
畢竟往年都是一起過的,幾位長老也都會帶著自己門下的弟子過去,大家聚在一起,很是熱鬧。如果他突然就不去了,有些奇怪,程掌門夫婦恐怕也會不高興。
至於程策,他並不想招惹,反正也不坐在一起,應該不會起什麼衝突。
「你呢?」他問桑卿。
桑卿皺了皺眉:「我考慮考慮。」
沈故沒再多問。
兩人吃完已是深夜,桑卿動了動指尖讓鍋碗瓢盆自己動起來刷洗擺放,然後端出了溫在火爐上的蜂蜜山楂飲。
桃粉色的飲子,杯底沉澱著去核的果肉,酸酸甜甜,消食健胃,還有助於安眠。
兩人坐在火爐邊喝著山楂飲,桑卿突然問沈故:「明日就休沐了,想不想下山去逛逛?」
沈故很想,七八歲的小孩子哪有不喜歡熱鬧的。
而且自從他被桑卿帶回玄塵派,他好像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小靜峰。
但面對桑卿笑眯眯的眼神,不知怎麼,他就是不想點頭。
「無聊。」小孩板著一張冷冰冰的小臉,努力做出一副「我才沒興趣」的樣子。
桑卿看得有趣,想了想道:「明日正好是年集,有賣糖葫蘆的還有吹糖人、畫年畫的,才不會無聊。」
沈故低頭喝著飲子,心裡痒痒的,但就是不接他的話。
「我想買些年宵花擺在屋裡,需要阿故幫我一起挑。」桑卿托腮看著沈故,眼梢勾起的樣子像極了一隻狡猾的狐狸。
「好吧,」沈故目光炯炯的看著桑卿,「明日我陪你。」
桑卿摸了摸他的頭,柔聲道:「那就早點去睡。」
小孩咕咚咕咚喝乾淨杯中的山楂飲,晃蕩著兩條小短腿跳下凳子:「你也早些睡。」
外間的鍋碗瓢盆都已經洗刷乾淨,自動歸位,桑卿沒有立刻去睡,獨自坐在桌邊沉思。
白天他焚信傳書給程華,問了關於沈故天煞命格的事情。
竟然還是關於那場大病,大病之後沈故的性情發生了一些變化,孤僻,少言寡語,不親近人。
而玄塵派歷代守護的枉死樹,竟也在同一時間有了枯萎的跡象。
程華請了擅占卜的人來行卦,沒想到枉死樹的未來因果還未卜出,卻卜出沈故的天煞命格。
竹榻上的小孩呼吸平穩,已經睡熟了,桑卿看著安靜乖巧的沈故,突然苦笑了兩聲。
沒想到自己當初的離開,竟給沈故造成了這麼大的影響。
如果當年他的離開,是造成這天煞命格的誘因,那他肯定會把沈故也一起帶走。
可惜,一切都已經晚了。
……
次日,桑卿早早帶著沈故出了門。
山間的晨風帶著泥土的芳香迎面吹來,撲在臉上還有些涼。
朝陽緩緩爬上東方,金色的陽光灑在一大一小兩人身上,將他們身後的影子拉的老長。
「小鎮東頭的李記茶湯很不錯,早上我們吃這個如何?」桑卿問道。
沈故沒有回答,而是道:「你好像有很多錢?」
竹屋裡添置的東西,每日飯菜的食材,桑卿好像一直都在不停的買買買,那銀子都是從哪來的?
桑卿一下被問住,瞥見沈故探究的神情,只得信口胡編:「我之前在玄塵派的時候,還是攢了一點積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