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桑卿沒有回答,也並未起身,只淡淡的看著嚴摩撣去自己身上的積雪,踩上早已被雪覆蓋的小路。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漫天風雪裡。
不過片刻,嚴摩返了回來,凍的通紅的手攥成拳頭,怒瞪著桑卿:「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走不出去,被困在了這漫天飛雪的方寸之地。
而且從他踏入這塊地方開始,他的靈力就不聽使喚了,無法使出任何咒訣,也無法召出靈火取暖。
「當年的事,只是巧合。」
桑卿骨節分明的手指一下下叩擊著石桌:「嚴摩長老,你也一把年紀了,還是莫要把個人恩怨施加在小輩身上吧。」
「你是覺得我苛待了沈故?」嚴摩捏著酒盞的手因為憤怒而顫抖起來。
「桑卿!你當我嚴摩是什麼人?!」
「我不知,」桑卿一派淡然,「但是你對沈故的刻板印象,確實應該改一改了。」
「那也輪不到你來對我說教!」
嚴摩怒目而視,他握緊雙拳匯集體內靈力,想要將這禁錮衝破。
但不管他如何嘗試,體內的靈力半點波動也無,仿佛一潭死水般平靜。
「桑卿!」嚴摩暴怒,「你到底使了什麼妖術!」
桑卿一笑:「壺中天地,可納萬物。」
「嚴摩長老,大雪難得,陪我坐到天明,我就放你出去。」
「就為了一個沈故?我看你是瘋了!」
桑卿手指撥動桌面上積起的碎雪,嗓音突然冷厲起來:「楚鶴生,你偏疼程策,我亦偏愛阿故。既然我已經回來,往後教導徒弟的事,就不勞煩您老了。」
……
雪下了整整一夜。
當天邊第一縷朝霞照在潔白無垠的雪地上,嚴摩耳邊響起空靈的水滴聲。
他睜開眼,發現自己還坐在石桌旁邊,腳下是碎石子鋪成的小路,沒有雪,沒有風,也沒有桑卿的影子。
他知道自己已經出了壺中。
昨晚的一切歷歷在目,桑卿最後那句話還言猶在耳。
他試著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一股尖銳的疼痛拔著他的骨頭,頓時讓他的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
垂在胸前的麻花辮鬍鬚已經結上了一層冰碴,硬邦邦的杵在那裡,扎的他心口疼。
「豈有此理……」
「簡直是豈有此理!」
呼呼喘了兩口粗氣,嚴摩提起靠在腳邊的坤汜,一瘸一拐的離開。
竹屋內,桑卿和衣伏在外間的桌上,身邊的爐火發出畢畢剝剝的聲響,暖意如泉水般傾瀉而出,驅散了他周身的寒意。
小仙使琅軒,正在他腦中聒噪。
【長離仙君,你這又是何苦。你如今這三成修為也不過就是這幫子修士的築基境界,那嚴摩凍的夠嗆,你也並不好受啊。】
桑卿半闔著眸子,有些倦懶的回他:「那阿故受的委屈,也不能白受。」
【唉,所以說這凡世來不得,神仙下界都會變傻的。】琅軒嘆息,連連搖頭。
【對了,仙君身上的銀子可還夠花?】
「還有一點。」桑卿道。
【那好,若是不夠用了,你就及時招呼小仙。】
桑卿「嗯」了一聲,突然覺得有些奇怪:「支撐我在凡間的花銷,也是你此次任務當中的一部分?」
不然的話,琅軒每次拿珠玉給他,豈不是自掏腰包?
腦中有短暫的沉默。
【……長離仙君,其實,我拿給你換銀子的那些珍珠寶玉,都是從你未來的仙府里搬來的。】
【你……你放心花就是。】
桑卿:……
「哦。」
裡間隱隱響起細碎的聲音,桑卿收了千里傳音,起身走到竹榻邊上。
沈故已經醒了,眼神還有些惺忪,蓬亂的頭頂上,一對柔軟的狼耳放鬆的垂著。
桑卿眼睛亮了亮,伸手揉了揉那對軟乎乎的耳朵:「睡醒了?」
他的手有些涼,沈故一個激靈瞬間清醒。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還早,」桑卿道,「想睡可以再睡一會兒,不想睡就起來吃東西。」
沈故拽過床角搭著的衣服,一咕嚕翻身下地。
桌上放著煮好的粥和剝好的白水蛋,一碟小鹹菜,一碟腐乳。
沈故瞥了一眼,抓起一顆白水蛋塞進嘴裡,撈起書箱就往外沖。
囫圇道:「唔-走-了!」
桑卿幾步追上,大手拎住了他的後衣領子:「急什麼?好好吃飯。」
沈故確實很急:「遲到挨罰的又不是你!」
「坐下來,慢慢吃。」桑卿把小孩拎回來按在桌邊坐下,「今天別說遲到,就是不去上課,也不會有人敢罰你。」
沈故微訝,一雙亮晶晶的眸子瞧著桑卿:「你又知道?」
桑卿揉了揉他毛茸茸的狼耳朵:「我就是知道。」
作者有話說:
註:晰晰燎火光,氳氳臘酒香。——《三年除夜》·白居易
第10章 撞鬼(修改)
上午又是嚴摩的課,沈故到的很早。
巨闕堂內已經有一些弟子先到了,沈故環顧一圈,看見了韓江雪和魏子林,反倒是程策還沒來。
這時候,正好兩人也都看見了他,不約而同的朝他揮了揮手。
韓江雪搶在魏子林前面朝他喊道:「沈師兄,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