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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卿:……
「倒也不必如此。」
他估摸著,若是這麼造下去,等到他重回瑤天那日,他那坐素未謀面仙府,恐怕就只剩下一座空殼了。
窗外突然傳來兩聲仙鶴嘹亮悠長的叫聲。
桑卿動作一滯,把沈故從自己腿上拎起來,動作迅速的塞進榻上的一堆碎步片裡,掩埋起來,然後霍地起身,朝外面走去。
他打開房門,門外停著一隻頭頂朱紅的仙鶴。
那仙鶴嘴裡叼著一隻雕琢精緻的木製食盒,見他開門,細長的腿彎曲,把食盒送到他手邊。
這是,送夜宵來了?
桑卿接過食盒,道了聲:「有勞。」
那仙鶴通靈,竟也朝他點了點頭,似在回禮。
然後,拍了拍翅膀便要離開。
桑卿的目光落在它尖利的鳥爪上,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他左右看了看,雅韻園中一片寂靜,東配殿和正殿都已經熄了燈,想必程華和了元他們都已睡下。
桑卿鬆了口氣,指端一道藍色的靈光閃過,兩條透明的水繩迅速將仙鶴捆綁起來,拖進了西配殿內。
「呦……!」
仙鶴哪見過這種陣仗,才扯開嗓子叫了一聲就被拖了進去。
內室臥榻上,沈故撒完了氣,已經恢復了人身。
小孩滾的衣服有些亂,頭髮散著,幾根額發倔強的翹起,看上去有些呆萌。
他坐在一堆碎布片中間,看著剛剛出去的桑卿,一手提著食盒,一手牽著一隻被五花大綁的仙鶴走了進來。
沈故瞪大了眼睛:「你……做什麼?」
桑卿笑笑:「總得找個替你背鍋的。」
「對不起。」沈故低下頭去,臉刷地紅了。
他剛剛也不是故意要發瘋的,但不知是不是情緒衝動,導致妖力控制不住,一下子就現了真身。
「我是不是……又闖禍了?」
「怎麼會。」桑卿把食盒放在榻邊的角柜上,然後伸手揉了揉沈故亂糟糟的頭髮。
「這世上之人千千萬,不可能人人都喜歡你,所以對於那一兩個總是看你不順眼的傢伙,也不必太在意。」
「嗯。」沈故看著桑卿,點了點頭。
桑卿把食盒的蓋子打開,一股誘人的香味頓時飄了出來。
食盒裡放著一小碟水煎包和兩碗清粥,兩碟小菜。
「先吃些東西,」桑卿道,「剩下的交給我。」
沈故聽話的爬下床榻,搬來一張小凳子,坐在角櫃旁邊吃夜宵。
桑卿朝那仙鶴道了聲「得罪」,牽著那條透明的水繩,把仙鶴丟到了榻上。
仙鶴嘴巴被纏住,發不出聲音,腳爪在榻上的破布堆里亂抓一通,翅膀撲稜稜的扇,落了好幾根羽毛。
直到榻上被沈故抓咬過的痕跡被完全蓋住,桑卿才鬆開仙鶴,還幫它順了順炸起的羽翅。
「在下實屬無奈,才會出此下策,今日之事,多有得罪。」桑卿一臉誠懇。
那仙鶴扇了兩下翅膀,用鳥喙使勁啄了啄他的手背,憤怒的飛走了。
桑卿瞧著手背上被啄出的紅印子,無奈一笑,活了兩輩子,他這也是頭一次做這種缺德事。
一刻鐘後,他喚來了百伏宮值夜的弟子。
第二日一早,百伏宮上下都傳出了一個奇聞。
玄塵派那位曾經被趕出去的兮蕪長老,被送夜宵的仙鶴驚到,半夜上演了一場人鶴大戰,抓爛了百伏宮一床被褥。
趁眾人聚在一起用早膳之時,魏子林拉著沈故躲到了角落裡,一臉不可置信的追問:
「沈師弟,昨夜到底怎麼回事?」
「兮蕪長老一向沉著冷靜,處變不驚,怎麼會跟送夜宵的仙鶴打起來呢?」
「還有那床流光錦的被褥,我聽說值不少錢,咱們是不是得賠啊?」
沈故:……
不過百伏宮有錢的很,秋時並未怪罪,自然也沒要賠償。
……
很快到了卯時,眾人沿仙山的棧道盤桓而上,登上山頂後,在那不死樹下,秋時口誦法訣,一道透明的拱橋凌空架在了雲層之上。
「是峰頂浮橋!」
魏子林又激動了,被了元長老瞪了一眼,又立刻安靜下來。
秋時帶著眾人踏上浮橋,上了一座浮在雲端的空中小島。
小島並不大,用雪白無暇的冰玉建了一座法壇。
眾人站在法壇之下,看著秋時一步步踏上冰玉鋪就得台階,在法壇中央站定,然後請出了那本傳說中能與瑤天神仙溝通的玉令書。
沈故站在壇下的人群之中,看著秋時著一身殷紅的祭服,站在法壇中間,雙手捧著那本散發金光的薄書。
他本應該是第一次來百伏宮參加祝神祭,但不知為何,這個場面他卻並不覺得陌生,就好像他之前也曾經來過一樣。
法壇之上,秋時披著的雲肩緞帶被風吹起,像極了節日氛圍里,迎風招展的彩綢。
但他面上依舊是一貫的清冷,帶著與生俱來的柔和聖光,薄薄的唇瓣上下相碰,朗聲誦讀。
「日月光華,旦復旦兮。
明明上天,爛然星陳。
日月光華,弘於一人。
日月有常,星辰有行。
四時從經,萬姓允誠……」
他的聲音穿透雲層,繚繞著仙山,在整座瑤台仙島之上迴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