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頁
聽到這時,桑卿和沈故對視了一眼,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了沈故在沉水樓藏書閣翻到的那本,所謂秋宮主的「情史」。
「他在小舟之上,救起了落入瀅海之中的紅衣少年。那是一道讓他看了就此生再也難忘的風景……」
「耀眼的金紅色錦袍,打破了瀅海之上萬年不變的沉沉死氣,也占滿了他的雙眼。」
秋時深深的嘆了口氣:「自此,他打消了不做這個宮主的想法。他突然覺得有了活下去的目標。他開始四處尋找這個少年。」
「第二次見面,是在百伏宮的祝神祭上。那少年被拂淵閣的老閣主帶著,發冠高束,紅衣銀槍,笑容燦爛奪目。」
「那次的祝神祭上,出現了百年難遇的神諭。金光將少年籠罩,一朵金蓮緩緩降落,將他接上了天穹,面見神官。」
「這位可憐的神族後裔愣愣的看著少年被金蓮帶上天穹,自那時起,他丟了自己的心。」
「後來,老閣主被大妖重傷,魂授傳承了天封陣法之後魂消魄散,少年成了拂淵閣的新一任閣主。
再後來,少年在淮江邊被呲鐵重傷,強撐著傷體三天三夜才將天封陣修復。」
秋時的聲音隱隱有些顫抖起來:「我沒辦法眼睜睜看著他死去,沒辦法讓他在我面前魂飛魄散。」
他的視線掃過站在他面前的每一個人:「我錯了麼?」
沒有人說話,仙山頂上安靜仿佛落針可聞。
「沒錯,」他繼續道,「我就是個僅剩的烏岐族人。我體內的神骨,可以讓我擁有無限的生命。」
「花應出事後,我用自己的神脈幫他重鑄了斷裂的靈脈,但也只能保他十幾年的性命。而作為拂淵閣的閣主,他終究逃不過那個宿命。」
「於是在我感應到一絲與我想同的氣息之時,我動了念頭,去荒城找到了沈故。」
「沈故是上古神獸,對於我的神骨,更容易接受融合。」
「呵,」桑卿輕笑出聲,「所以你幫助程華給沈故和程策換了命格。」
「因為天煞命格可以影響整個塵世的興衰走向。沈故成為天煞命之後,不,你是在程華給兩人換命的時候,就一起把你的神骨換給了沈故吧。」
桑卿的神色很平靜,但他垂在袖中的手已經控制不住的抖了起來:「你把你的神骨換給沈故,他便有了不斷重生的能力。但他重生之後並沒有改變樣貌,我猜,你只換了一半的神骨給他。」
「對。」秋時無奈的笑了笑,「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敏銳。」
「他擁有了我一半的神骨,便擁有了不斷重生的能力。而這個時候在把天煞命格加之於他的身上,便把這重生的能力擴大到整個塵世,乃至三界。」
「他成為天煞命,這世間的興衰便加諸於他一身,他生,則塵世生,他死,則塵世滅。」
「你……!」桑卿氣得止不住的發抖,「如果失敗了呢?」
「可是我成功了。」秋時笑起來,「你看,上天都在幫我。循環十三世,到今天為止也已經持續了數百年了吧?」
「秋時!」嚴摩恨的提起坤汜大劍,狠狠戳在地上,竟生生將腳下的地面戳裂了手臂粗細的口子。
「你簡直不可理喻!」
「我可能真的瘋了吧……」
秋時長嘆了口氣:「可我不能看著花應去死。若換作是你們,你們能麼?」
像是找到了脫罪的方法,他一雙濕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桑卿:「若是你呢?你會看著沈故魂飛魄散?」
又看向嚴摩:「嚴摩長老,若換做楚義呢?你會眼睜睜看著他去死嗎?」
嚴摩緊握著坤汜的手猛地顫了一下,他嘴唇動了動,最終沒有說話。
「那不是你作惡的藉口。」桑卿突然開口。
「藉口?!」秋時突然激動起來,「魂飛魄散啊,桑卿!」
「哈哈……」他笑起來,「哈哈哈哈哈!事情沒有落到你身上,你自然可以輕輕鬆鬆說出這樣的話!」
「你大可以指責我!反正你們也不會永遠失去重要的人!你們都高尚!你們都慈悲!你們都心懷天下!」
「對,我就是要做那個惡人!我寧願為了一人葬送天下,顛覆整個塵世!我就是瘋了!」
「夠了!」桑卿終於忍無可忍。
「不要把自己搞成這副走投無路的樣子。」他淡淡的望著秋時,「記住了,你現在不是一個人。」
「什麼?」秋時有些愣怔。
桑卿:「托你的福,如今沈故作為天煞命格之人,枉死樹的根系需要他用魂魄去修復。用魂魄去滋養枉死樹的根系,這和魂飛魄散又有什麼區別?!」
「對。我不是一個人。」秋時揚了揚唇,「桑卿,你和我一樣,你也註定要失去沈故的!」
最後的話,他說的咬牙切齒,那語氣像是想將桑卿生生撕碎。
「所以,你考慮好,真的不打算和我一起,把這循環繼續下去?」
「我們可以停住這十幾年的時光,我們可以永遠留住自己心愛之人。」
「以沈故的人生和快樂為代價?」桑卿目光犀利的盯著他,「一次次澆灌他心中的恨意和惡念,這就是你說的留住心愛之人?」
他舒了口氣,朝一旁臉色蒼白的花應看了一眼:「對不住。」
話音落下,掌中已然出現一把被赤焰包裹著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