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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消息相信很快會來,就目下形勢,方才已有朝臣趁機請奏,以正值用人之際替秦相開脫,官家本難取捨,再生窮追猛恐事與願違……」看著她面孔寸寸繃緊,薊無雍辭氣放緩,「只是暫放,當此內外駭訛,總不明智。」
李綏綏唇角扯動,冽然嗤聲:「笑話,拔掉位風力相國,是肅正朝綱,是處理掉內部的不穩定因素,你竟道我在添內憂?」
這小孩不止牙尖嘴利,還是個頑執的死心眼,薊無雍百轉千回嘆了口氣,慢慢彎腰與之平視,破天荒拍馬道:「公主一心懲奸除惡、弘揚正義,是我朝慷慨之巾幗,誰敢說在添憂?我們也講究個時機不是?那麼久都等得起,再忍忍又如何?」
「別跟我提大義,諷刺誰呢!」李綏綏蹙眉不看他。
「薊某哪有諷刺?他又不是大羅金仙,背地裡操弄一頓,不解氣大可送他歸西,可公主並未這樣做。因為公主知道,他是一號人物,太子黨的核心,牽一髮而動全身。」
薊無雍話音一頓,忽意味深長道,「前幾日,你不還準備朝御史台送一網?聽風聲,是秦相那些盤根錯節的門生故舊,不乏尸位素餐的權利中樞,公主的棋一浪高一浪,要他惶惶無寧日,還要一一剪除誤國庸才,著實狠吶,不,是好手段。」
奉承未入公主心,單聽見「送一網」,便想到被秦恪攪亂的局,李綏綏鬱結:「誰有閒心管庸才……」
「龐天浩不算?」
「他倒霉,順帶!」
「他是挺倒霉。」薊無雍喉嚨里傳來悶笑,「那些參他的奏本中,戶部侍郎的千字奏狀可圈可點,年前寧小公子遭元赫揚惡意打賒腿骨,龐天浩諂媚西夏人,處理的委實噁心,寧侍郎忠於太子,只好忍氣吞聲,遍訪名醫頭髮急白,寧小公子好歹也是武進士,可憐落下腿疾,前途算盡毀……公主讓十四皇子摻一腳那案子,算是將寧家朝他推,好一個順帶,還順帶送了十四皇子一個大人情。」
李綏綏抿了下唇,冷冰冰道:「你真是全知全能的包打聽,現在說這些沒用的作甚?果然抄著手動嘴皮屬實不累?」
薊無雍眉梢挑動,於是趕緊回正題:「不都說了麼,牽一髮動全身,秦相的比周朋黨占著朝廷的半壁江山,你一桿子打下去,等同除舊布新大換血,他們不痛?不鬧?鬧起來就是血腥黨爭,外敵怎麼辦?你是清楚,我朝重文輕武,又崇尚奢靡,為戰,士氣本就低弱,若朝廷忙於相互傾軋,如何嚴陣以待捍衛領土?當初西夏挑釁,滿朝文官要和平,妥協換來的一時安然,公主認為那是榮光麼?還要再發揚一遍?」
薊無雍仿佛將她吃透,吐詞慢而坦然,卻字字扎心,李綏綏微怔:「你覺得會打仗?」
「沒準。」薊無雍直起身,幽深眸角似有一撇寒極隱笑。
李綏綏靜靜看著他,早些年這鐵水鑄骨的男人殺氣難抑,棄劍改弄權,總算權傾朝野,
昔日那股狠勁浸淫在爾虞我詐中,早濺不出漣漪,他心深似海,至少在這一刻,她望塵莫及,看不懂。
沉鬱半晌,她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下意識摸了摸肚子,木然道:「還有兩月,這小東西該降世了,大約是詛咒吧,李氏皇族女……」
「嗯?」薊無雍垂眸視往,「什麼詛咒?」
「你言盡於此,想來是沒拗過官家,外敵當前,大約也沒空配合我。」李綏綏不著痕跡岔開話,又扯出一個難看至極的笑,「我怎好不懂事,那再等等便是。」
「哦。」薊無雍頗意外,還想誇她懂事了,又聞她低聲抱怨:「打仗有什麼好,但凡你多惦記朝政,京都的水也不至於如此渾,欸,狐狸成精,壞透頂,拿誰誰誰都作馬前卒。」
薊無雍眉梢又動了動,突地笑出聲:「誰又拿你作馬前卒了?」
公主吝惜再言,白他一眼便揚長而去。
回到永寧宮,已子時末,李綏綏悶得邪門,胡亂卸落珠翠沒筋沒骨蜷在榻上,睜著眼硬等來水雀,心頭的失望、迷惘,無法對旁人宣之於口的情緒正急於表述,可水雀比她急,落腳便道:「出事了。」
李綏綏張開的嘴於是又閉上。
水雀接著道:「那二人橫死牢獄,湯老爺子沒挺過這口氣,走了兩日才被人發現,丞相夫人又去環翠園透消息,還說湯天星不掉腦袋也要被監/禁流放,嚇唬完便命人趕湯菀秋走,湯菀秋死活不肯,非說要等……等她兒子回來,拉扯中,她轉頭便去撞柱……」
「死了?」李綏綏腦子嗡了下。
「沒,撞暈了,丞相夫人這才作罷,人暫時沒送走,這當頭湯菀秋要真死在秦家,秦家怕干係大了去,我只擔心,再這麼折騰一回,湯菀秋也差不多小命交代。」
水雀頗是同情,自顧又叨叨,說秦相將那瘋妾當貓兒豢在後院,是為彰顯仁厚,可曹荀月不同,善妒藏得深,這回逮住湯家得罪秦仕廉的機會,趁此宣洩,還要大宣特宣,將人趕走逼死,簡直不足為奇。
李綏綏聽得胸口晦窒,湯菀秋生死與她何干?她遲早會被趕出秦家,娘家無人,她根本無處苟活。可是,無法忽視她是秦邈娘親,若哪日九泉相見,他問她,為何見死不救。
她如何抬頭。
她閉了閉眼說:「送她出京吧。」
水雀有意長篇感慨,就是要換她這句,李綏綏一條道走到黑,他擔心待到哪日雲收雨散,太多的遺憾她吃不消。<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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