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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綏綏回眸,嘶聲笑道:「男女授受不親,要麼你自己來,要麼去叫女人來!」
皇后尚且顧及皇家體面,點她去搜身,王美人膽子未長熟,見其兇狠不敢親自動手,輸人不輸陣,她咬唇低聲道:「公主慣於聲色犬馬,念慮過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這些禁衛總比花樓小倌乾淨吧。」
到底心孤意怯,難敢直視李綏綏,甚至害怕聽到反擊,王美人飛快朝禁衛跺足嬌喝,「這是皇后的命令,誰敢違抗,前頭那綁匪怎麼死的,你們沒聽說麼!那是讓公主用首飾活活撐死的!你們可得除乾淨了!快著些,本宮還急著回去探望官家!」
禁衛們皮糙肉厚不怕挨打,但也不敢對皇女大不敬,一時滯在門口為難相視。
水雀堵在最前方,五指壓於劍柄用力收縮,一派蓄勢待發的架勢,看得李綏綏長眉不由緊擰,心頭輕一嘆,乾脆朝發間抓去。
「接賞。」
鋪翠鈿兒鳳尾簪,有一件算一件,李綏綏不辱「聲色犬馬」,揮手間的瀟灑,與那丹闕樓豪擲纏頭的財神爺一般無二,饒是諸位被砸個劈頭蓋臉,莫說爭奪,金玉委地又誰人敢收,皆如石化般木木望著她,望著這位抽簪散發卻何等高情盛氣的人物。
讓昂貴的帝姬受困忍恥,王美人心緒複雜,惶悚不安有,可一想到自己比李綏綏小四歲,卻被栽培到對方父親榻上承歡,吾之美艷青春,彼之短暫恩寵,那等不甘隨公主通身門面褪盡,紓解得差強人意,然她心一橫,再生羞辱:「公主果真『爽快』,想來褪衣裳鞋襪也不用旁人伺候。」
李綏綏臉色明顯不豫,目光再次掠過水雀,後者心困如獸,眼睛已然燒紅,他不肯走她又怎敢點火,但凡衝突挑起,這人至情至性必拔劍,屆時東西送不出,怕將老本賒在此地。
李綏綏於是壓著脾氣沒搭腔,轉坐後方三足凳,伸手扯落緋色長褙又踢掉簇金繡鞋,沉默的眼瞳黑白分明,清光泠泠逼視王美人。
王美人視線巡過她赤/裸的雙臂,沉默一霎,細聲道:「公主的襦裙層層疊疊,是不是也……」
李綏綏也就剩一條齊胸芙蓉襦裙而已,王美人雖未將話說滿,但輕慢之意明顯。
殿內眾禁衛抽吸無聲,眼前的女子明艷無儔,慢慢站起的身姿頎長風流,是個血氣方剛的男兒,怕難抑撥雲睹日的期待,偏這忘餐時刻毫無暗昧旖旎,李綏綏生得好皮囊,但性情從不良善,俊眉修眼間是層層桀驁,腰背如松筆直,絕非任人褻瀆的弱柳嬌花。
「滾吧。」公主聲線清冷,帶著不耐煩的狠戾,「倘若你再得寸進尺,咱們便不玩扒衣的小孩把戲,扒掉你的美人皮如何。」
彼時,水雀已悄然挪至王美人身後,只消李綏綏抬抬手,要個人頭落地他絕不眨眼。
王美人膽子天生米粒大,闔宮上下,亦只怯天子與皇后,怯身骨被翁輩天子玩弄折騰,怯端嚴姨母屢要她將死灰作雨露,後來遇見李綏綏,最初艷羨她超俗出眾,又嫁於多金俏郎君,然現在,李綏綏飆升怯之首,至少這一刻,她眼中看死物般的黑暗,真正將她腰脊壓彎——毫不懷疑,李綏綏若今日死,能咬著她肉皮帶往森羅殿。
王美人杏眼軟顫,張了張口,嗓子發梗,沒出息終不算壞事,她捂著心窩子朝外退,聲音發瓮:「將公主褪下的東西收起,呈給皇后,其餘人在外把守。」
依李綏綏性子,尖刀入腹不肯低首,目下選擇忍隱水雀便知嚴重,棄她而去臉丟大發,他便打主意將差事交予旁人,再折返接應她,索性李綏綏沒說不讓看,可不如不看,懷裡那物蓋著璽印,赫然寫著儲君廢立,看得他口乾舌燥,終歸三魂七魄有一半飄回宮裡,另一半快馬加鞭離開京畿。
所謂醒心台,不過是一進院的禁閉室,無窗無燈火,四壁空空,安靜壓抑得唯見己心,唯聞己心。
李綏綏抱膝牆角,胸膛跳動緊澀,始終不得安寧,皇后要為太子博大位,風光霽月之前必有血祭,她沒辦法不在意大喪鐘聲何時敲響。
可這一夜平靜得瘮人,黑暗中不諳時間流速,門再開已是次日晨曉。
面生的年輕醫官提著黃花梨藥箱,沖她恭謹揖禮,單刀直入極是爽快:「微臣前來為公主施針,針落頭部幾處大穴,此後公主會短暫失語失力,倘若公主亂動,恐會導致行針偏差,落下終身失聰耳聾的病症,還望公主配合。」
李綏綏半張臉埋在膝中,倦意無匹的眼眸懶懶斜乜於他,不動亦未應聲。
醫官只得朝相隨的禁衛打眼色,她卻抬起下頜,道:「不亂動,勞你手穩,別扎錯。」
醫官短暫呆愣,目光轉見些許憐憫:「一共十二針,略疼,得罪了。」
銀針細長,醫者妙手,捻轉循行手法極穩,初時只覺麻癢,同蟲行蟻走,至第四針,後腦勺刺感倏然遞增,李綏綏不由長吸一口氣,可喉嚨微微痙攣,呼吸都似負擔,這樣的感覺令人骨寒毛豎。
而後想反悔已來不及,滯澀寒意很快漫透四肢百骸,小指難舉,李綏綏額間早濕得一塌糊塗,只吐息渾亂地被動接受綿延不絕的疼痛,再是難忍煎熬,顫抖的唇中亦擠不出細微嘶聲。
最後關頭,瀕臨暈厥,恍惚聽見有人喊她。
李綏綏緩息好片刻,腦袋懶怠怠抬了抬,姿態失了凌人盛氣,宛如才自寒池中撈起,血色稀薄的皮膚濕淋淋,微微激著冷顫。<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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