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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書聲又起,他嘩啦嘩啦地連翻了好多頁,才停住,聲音清朗,又緩緩道:「這句也寫得不錯,你看看。」
然而李綏綏睫毛都沒動一下,不想再搭理他。
秦恪也不急,只將書本又往她挪了些,人也偏著身子靠近了些,輕聲念道:「『治商之道,首在齊家,家不齊而業不成……古今之大商名賈,莫不齊家有方』你說,這句話可說得在理?」
李綏綏總算回過味來,這書,只怕他早看過了,說了那麼多,不過挑著撿著,轉著彎兒訓誡她,她和他家和萬事興麼她只盼著家不和萬事貧呢!笑話。
看著李綏綏唇邊一閃而過的嘲意,秦恪眉頭幾不可聞地皺了一下,一時氣氛又僵住。
好半晌秦恪也沒翻書,隔了良久才道:「你要是閒的無聊,可以去院子左邊的草場看看,那邊圈了幾匹上好的馬駒,還設了射箭場和捶丸地……」
那些,都是李綏綏曾經喜歡的娛樂,那也只是曾經而已,李綏綏靜靜聽著,沒有表情。
秦恪頓了頓,才繼續道:「家裡的各處屋舍亭閣都未取名,你的字好,若是有喜歡的名字,就隨意提上幾個字。」
親提了名字,也許更有歸屬感,他是這樣想的,可李綏綏還是沒有反應。
這回沉默了更久,秦恪才道:「家也搬了,總要辦個喬遷宴,你覺得呢?」
他帶著商量的語氣,徵詢著她的意思,竟問得小心翼翼。
李綏綏終於睜開眼睛,側著頭,目光落在那波光粼粼的水面,半晌才啞著聲道:「太熱……入秋吧……等我……好些……」
她說話吃力,聲音放得極輕極低,才不至於又咳了出來。她是個沒什麼朋友的人,而秦恪請來的不過都是貴府豪門之人,她所要面對的,都是深宅里的夫人小姐,她不是善茬,可生長在這京都里的女人,又有幾個是軟柿。她可不想話都說不利索叫人得意了去。
秦恪似明白她的心思,點頭道:「也好,家中還有很多沒齊全的地方,這些日子你就四處瞧瞧,若是哪裡不妥,就告訴我。」
李綏綏微微點了點頭,秦恪今日話太多,語氣態度也太過刻意親和,讓她覺得有些不自在,似習慣了與他針鋒相對,明嘲暗諷,而這般說話,連帶著她也沒了脾氣。
然而,事精就是事精,從來不甘於平凡寂寞,李綏綏眼珠微微一動,唇角笑意淺淺,輕著嗓子又緩緩道:「哦,你家……小妾……安置哪院?」
綠蕪方才遠遠瞧見,兩人難得和諧相處,那畫面也是神仙眷侶一般美好登對,可如今,看著秦恪額上青筋又隱顯,綠蕪趕緊接過侍女手裡的托盤幾步進了水榭,端起白瓷茶盞推至秦恪面前,低聲道:「駙馬爺,喝杯茶解解暑氣吧。」
秦恪的情緒被那杯突然而至的茶給打斷,靜默一息,似又覺方才的煩躁有些沒道理,漸又平息,他看向李綏綏,而她目光也落在他身上,外面日暮霞冉,暖橙色鋪上她面頰,本是那樣溫柔寧心,可她眼裡,卻是滿目挑釁、戲謔。
有些錯覺,不過是他自以為的而已。
秦恪站起身,面沉如水,連同眼裡也染進一層陰霾,只不冷不熱地說了句:「我會安排。」說罷,將書扔至桌上,再未看她一眼,抬腳就走。
李綏綏順手又捻起一粒軟汁糖,丟進嘴裡,滿腔滿腦都是清涼暢意。
——
李綏綏嗓子不爽利,也就安心呆在都尉府里過幾天清閒日子,順道將府里的大小院子都逛了一遍,心裡念著秦恪的奢侈,光那片草場就綽綽夠辦一場十人馬球賽了,且不說那層疊錯落的亭台樓閣,連院子裡的景致都花樣百出,什麼柱樑疊水,夾道湧泉,曲徑通幽,花海匯林……
怕是把整個江浙的園林景觀都縮進他宅子了。
於是,李綏綏自覺應該也出上兩分力,就在河邊水榭二樓設了長案幾,準備好生操辦秦恪交代的取名事宜。
院子裡,李綏綏最喜的就是這處,水榭分上下兩層,下層四周都是活動窗扇,三面欄杆飛椅,可容納數十人在此賞玩,二層比之格局就要小上一倍,卻四面鏤空環柱,通透敞亮。
水榭兩側種有七里香,爬在一層的攢尖琉璃瓦上,枝繁葉茂,將飛檐圍了大半周。時值七里香如火如荼暴綻之季,馥郁香氣伴著河風四溢,沁人心脾。
然而李綏綏最為滿意的是,七里香有驅蚊作用,這河邊上的野蚊子可厲害得緊,即便如此,綠蕪還很貼心的在四處點了好幾盤驅蚊香。
李綏綏也是認真,咬著筆桿,苦思冥想,不時提筆揮揮灑灑……
這日,難得層雲堆疊,掩了日頭,解了幾分暑熱。
秦恪回府時,碰巧遇見才從他家斜對面嚴華寺出來的崔子懿,兩人聊了會,崔子懿就央著去他家觀摩順便蹭個晚飯吃。
崔子懿是崔尚書崔賈的嫡長子,生得眉秀目朗,氣質清雋瀟灑,前些年就考了進士,如今在翰林院任著編修一職。他與秦恪同歲,又是髮小,兩人交情匪淺。崔子懿還有個親妹妹,正是李綏綏不走心的姐妹花崔裊裊。
於是秦恪也沒推辭,交代了人安排晚膳,就領著崔子懿去院子裡閒逛。
他們一人從商,一人從文,秦恪和他之間從來不聊生意,只談風花雪月,每每談及女人,最後都會提到李綏綏,秦恪這後宅不寧的怨氣,崔子懿即便不盡其然,也了解個七七八八。<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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