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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頭道:「好,不過湯菀秋太執拗,秦家人動粗都未趕走,那她要是不跟我走,索性敲暈?也不曉得她受不受得了,主要是醒來後……」
「你不行,但有一人興許可以。」
李綏綏起身步到書案前,取了張熟宣鋪開,水雀多掌來盞燈,又幫她研墨:「殿下指誰?
她暫未作答,神思半晌,腦子裡那副血淋淋冷然的面孔巍然不動,良久,才動筆勾勒。
「是秦邈?」
躍然紙上的清貴公子,與腦中的慘然畫面截然不同,畫中人眼梢唇角漫著笑意,原是頭像,不過寥寥數筆,卻敷衍了多處輪廓,打眼看是他,細觀似乎不像,但她說不上哪裡不對。
她驀然驚覺,很久沒再主動想他,曾幾何時,他也不再入她的夢。
自詡過眼不忘的李綏綏,神情一瞬悲戚,移開目光再不能多看,只叫水雀吹乾收起,飛快整理好情緒,交代完秦邈慣常裝束,又道:「齊衍原本同他幾分像,稍作修飾即可,你現在動身去南屏塢請他幫忙,天亮在御街等我。」
「殿下要去?」
「有問題?」
「哦,你要是沒大個肚子自然沒問題。」水雀湊近,賤兮兮問,「殿下非要親自去,是擔心我辦不好差事,還是想見齊衍,或者,還想從湯菀秋嘴裡再問點啥?」
「你今日嘴巴忒煩人!」李綏綏沒忍住,揚手便掐住他面頰狠狠一擰。
水雀疼得齜牙咧嘴不敢叫:「殿下撒手,破皮了要,聽說那邊進展不順利,你該不會拿我撒氣吧……哎喲,疼疼疼……」
「氣個屁!趕緊滾!」
水雀擺脫魔爪,再不敢廢話,立馬抱拳轉身撒丫子開溜。
李綏綏煩郁盈胸毫無睡意,便又翻出秦恪送來的匣子擺弄,匣中角落躺著只菱花方勝,好好的澄心紙拆來已是皺皺巴巴,上面行楷數行,竟是秦恪手書的用法。
估摸覺得她是草包,還是個拉弓會放空,反被弦抽的笨蛋,索性寫得詳細。
那人寫得時候大抵牙齒快咬碎。
想著他那模樣,李綏綏眼底莫名又湧出笑意,一字不漏過完,最後挑出一支蓮花簪,此物玄鋼打造,外部鍍銀,堅硬不失清雅,旋鈕花冠,簪挺末端便彈出三寸銳刺,豁然變成精巧短兵械。
此械較羽箭細短,女子力道薄弱,除非近戰穿喉否則難一招致命,翠則便另設處理,在冠部花心設墨玉琉璃球,中空內部可存藥液,加以陰陽扣隔絕,掰開鎖扣,藥液便能滲至尖刺末端。
李綏綏朝虛空抖腕貫刺比劃,還算滿意,再將匣內物件翻來調去一一玩耍幾遍,她終於哈欠連天,然而鐘鼓樓報晨鐘又撞響,忖著官家昨夜難眠,於是準備小睡片刻,亦不知道是困的還是煩的,竟幻聽沿街報曉的頭陀們在敲鐵牌,錚錚聲夾著「廣結佛緣,阿彌陀佛」的宣佛聲。
她捂著耳朵輾轉兩下,恨恨罵:「去北狄念吧,通通結佛緣當禿子去!」
倏然又想起,原本北狄人就剃髮結辮,聽說這奇葩傳統源於古早的禿子首領,大抵不甘一人禿,便宣揚禿的好——方便打理不生虱。
年生日久的,漸漸演變成全族半禿,也是個人才。
李綏綏腦子裡天馬行空,又將自己生生逗樂。
挨到辰時,她頂著眼下烏青去福寧宮,池大伴見著她如常朝寢殿闖,連步跟著喊:「殿下在外面稍候,官家才起呢。」
「請一道旨就走,不礙事。」李綏綏心說,反正官家鎮日也沒兩個時辰腳下地,起不起有何區別。遂快步轉過屏風隔斷,甫見龍榻上小美人正摸著官家鬍子笑,笑得嬌嬌顫顫,細軟得能掐出水來,聽得一宿未眠的公主骨頭酥來哆嗦兩下。
那對老少鴛鴦被貿然驚擾,官家表情唰地一沉,小美人則輕呼一聲,手忙腳亂掩著身體往錦被鑽。李綏綏在丹闕樓帳中春色見得多,只是頭回撞見自己老子的,不免有些懵,似覺自己沒睡醒甫揉著臉往外退,池大伴抬袖捂嘴乾咳,同樣訕訕。
回想畫面鬧心辣眼,李綏綏忍不住又低聲揶揄:「都這樣了,還召幸?」
池大伴一時不知「都這樣了」是指目下政局,還是指官家身體,於是回則委婉,聲音更弱:「官家龍體欠安,這春欲晚來夜寒涼,有人作伴偎腳總是好的。」
聞他話說得漂亮,李綏綏卻不以為然,她沒來住幾日,卻在此撞見這位小美人三五回,可見是寵妃中的翹楚,於是略忖又問:「什麼來頭呢?」
池大伴答道:「那是皇后的表侄女,王美人,甫入宮半月余。」
李綏綏「哦」了一聲,心下輕嘆:難怪官家新鮮,就是不知受不受得住,這王美人是去吹耳旁風呢,還是要命呢。
兩人有上梢沒下梢閒聊少傾,王美人終於頂著緋麗小臉煙視媚行而出,在李綏綏「欣賞」注目下,羞得禮亦還不周全便急急離去。
官家適才備好滿嘴禮儀矜持要訓誡,彼時打量李綏綏身著素服,略猶疑,甫問:「要回去了?」
李綏綏修眉輕揚:「看樣子,我又討嫌了?」
官家按了按額角,沒有正面回答:「那你這是要上哪?」
李綏綏心思細膩,察覺他壓著脾氣,於是笑了下,直截了當道:「湯老爺子駕鶴西去,我去看看湯菀秋,若官家不棄,我便再回宮,若嫌煩,那便回家。」<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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