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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學子聽出幾句話要甩鍋梁上君子那味,雖賣秦恪面子,心頭仍不滿糊弄。
彼時又來通傳,稱宮內來人,秦恪反應在意料中,著人引內侍前來,諸學子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一道接旨,待內侍傳宣完加官進爵的旨意,年輕的學子們面面相覷,彼此目中皆有一點詫異及費解閃過,但很快開竅——人逢喜事,犯不著拿雞零狗碎的事與人添晦氣,何況,從前惹不起,現在更甚。
於是諸學子不約而同稱賀道喜,又言盜賊猖獗,興國侯務必警惕。
「興國侯?」李綏綏沐濯後得此消息,深感意外,待閱覽冊封文書後,甫知他不聲不響做了件正事。
前些日子,吳中罹特大水患,以史為鑑——天下糧倉遭殃,飢患必接踵而至。
倘如此,八方州郡勢必要出糧馳援災區,這便又會引發一系列問題,譬如全國糧商會趁此囤積居奇再提價,引百姓惶惶,高價搶糧,朝廷要平民怨,就得一面出糧賑濟吳中,一面均出庫存均衡市價,可官倉又非聚寶盆,遲早被掏空,屆時還得自商販處高買低賣。
趕在這些勢頭前,秦恪已在綢繆桑土,聯合數位巨賈大包大攬,籌來匹敵青州整年倉貯的百萬石粟糧捐贈吳中,非常時期,且時間倉促,此數目屬實驚人,且他還另討腰包再捐六百萬銀。
他這慈善行得高調闊氣,官家自然沒含糊,不但將彈劾他老子的摺子束之高閣,還破格賜其從三品爵位之殊榮。商人做到這地步,算是八輩祖宗積德。
闔府上下無不喜氣洋洋,亦澄閣更是滿室歡欣,婢子們眉開眼笑改口不停喚「侯爺」「小侯爺」,以此討賞。
惟李綏綏低目抿唇,長指戳著制書上官家親為秦小子提的「懌」字,須臾,對此一哂:「又沒請他賜名,他倒是不客氣……」
替其絞頭髮的綠蕪略探頭看了眼:「懌,悅也,樂也。秦子懌?官家親賜的名字,寓意極好啊。」
李綏綏冷笑了一聲:「他自認為『樂』是天下之大好,是以曾賜我永樂,到底貪心不得。」頓了頓,她望向搖籃中的嬰孩,忽又開口迂迴,「人間十樂,這小子得九便美,只願他少時童心無憂、天倫承歡、讀書義理,長大後知足澄心、樂善忠義、安居康健,此九樂,足矣……」
一個「足矣」,實則已然貪心,卻是天下父母共有的深切企盼。
青蘿好奇問:「為何不能十全十美?那少的一樂是什麼?」
李綏綏答:「寬容之樂。」
青蘿略思忖,不解問:「寬容不好?」
李綏綏搖首,再應道:「雖說量寬福厚,可美他人,委屈的是自己,我是個自私的,便也不強求於他,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求什麼十全十美。」
青蘿似懂非懂點頭:「噢,這麼聽來寬容也不怎麼好,不要也罷。」
秦恪聽到此,嗤笑道:「這丫頭本就缺心眼,你還一個勁給她灌輸歪理,把人教成個傻缺,日後誰敢要。」
青蘿氣得小臉通紅,猛地跺腳反駁:「誰缺心眼了,姑爺莫要看不起人,殿下是有大智慧的人,她的話自然都是對的。」
「是,你家殿下句句金玉,那你下去繼續琢磨吧。」秦恪懶得與她廢話,接過綠蕪手裡的活,便將一干人等揮退。
剩二人獨處,李綏綏才問:「敢情這些日子,你是在忙籌糧的事?」
他淡淡作答:「子懿親赴吳中救苦救難,而我不過盡些綿薄之力,你覺得這樣不好?」
「你肯扶危濟急自然是好,只是……」只是動機不純,為防打擊這廝博施的積極性,她又將話咽回。
他卻接過話,深意道:「只是銀子買來的爵位品階雖高,卻有名無實,你若看不上,那,要不我請旨去北疆,積下實在功績,換個印把子回來?」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說,想要實權。不啻為意外,李綏綏略微動容,並未及分辨此為玩笑還是真心,而是想到另一個問題:「你不是說……」說要帶她雲遊四海寄餘生,那爭什麼位高權重?
這就改主意了?
她微微回首,而他貌甚平靜,正似模似樣握住她發尾擰拭,仿佛只是隨口一說,卻在李綏綏心頭激起小小漣漪,倏然間,想起昨夜的話——你總拿官家壓我,很是討厭。
總不能為這點膈應所刺激,拼命往上爬,就為士別三日,皇家權威於他也要賣面子。
她越想,胸腔內跳動越發紊亂,最終問出口的,卻與所思無關:「怎的,心血來潮,又想棄商從政了?」
他垂著眼帘,一昧專注手中活計,答得半真半假:「實不相瞞,做生意那點進項遠不如開支,長久入不敷出,遲早得賠本,我這是高瞻遠矚,官兒越大俸祿越高,若哪日真破產,至少能拿皇糧養活你。」
聽他講得挺肉痛,李綏綏唇際不禁揚出笑弧:「不可一世,以為自己真有大能耐,上哪都吃的開?」
「是誰說我做商人屈才的。」他不滿被小覷,遂將她腦袋用力推轉回去。
李綏綏道:「是我說的,可你身無戰功,又金榜無名,倘若真想建功樹績,亦是積銖累寸。退一萬步講,你是將相之才,能一飛沖天,但萬壽山沒建成,官家肯放你去扛大旗?」
「萬壽山麼……只要銀子不耽誤,誰督建都一樣。」他遲疑幾許,辭氣忽正經起來,「趁邊境形勢,我正好以入伍為由,將萬壽山監管權移交,七皇子喜好木工建築,又常逗留萬壽山與匠人們專研,所以,我幫他配了幾名得力助手,他接手接得樂意至極,官家亦覺得甚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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