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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衍繼續哄著:「阿娘莫急,現在出城,你親自去看看便是。」
如此,湯菀秋深信不疑,抹去淚痕歡喜答應,再無後顧便迫不及待下床收拾行裝,齊衍墩身拾起榻邊繡鞋替她穿:「不用收拾,阿娘缺什麼,以後添置新的即可。」
其實也無甚可拾綴,湯菀秋乖巧點頭:「都依二哥兒的。」
李綏綏將將長舒一口氣,忽又聞湯菀秋低呼:「啊,不成,還有件東西需得帶走,我,放哪了?我,我怎給忘了……」
齊衍問:「什麼東西?我幫阿娘找。」
湯菀秋情緒復又激烈,急急四下環顧,目光撞見李綏綏又飛快躲閃,半分不願好奇她為何在此,她揚手亂指,齊衍亦好脾氣任憑使喚,幾乎翻遍妝奩、箱櫃,並未找到什麼珍奇之物,湯菀秋捂額苦苦冥思,倏然間福至心靈,轉顧床榻朝下指:「床板後,二哥兒去摸摸床板後。」
何物藏得如此走心?連李綏綏好奇心都被勾起。
床架離地間隙不大,無法探身,齊衍費勁瞎摸好一陣,指尖觸感才生變,遂將之扯出,只是一封信,信封已髒舊,里內薄如無物,齊衍拂掉灰塵,不見啟封詞,於是問:「這是什麼?」
湯菀秋眼神複雜,悵惘、悻然甚至摻雜絲許抗拒,她沒有伸手拿的意思,只直勾勾盯著他的手,聲音輕極,似怕隔牆有耳:「阿娘好生保管著呢,沒看。」
齊衍瞧著早已破敗的泥封,啼笑皆非。
湯菀秋滿是尷尬,立馬捂著嘴解釋:「阿娘嘴巴嚴,什麼也沒說,誰也沒說,真的。」
「誰的信?」李綏綏見疑,僅朝內邁近一步,便刺激得湯菀秋撞鬼般哇哇驚叫,她擔心引來太多人齊衍不好脫身,只得暫壓好奇,郁在原地。
齊衍則入戲至深不能自拔,竟還配合湯菀秋,笑言:「真的?那兒子可要好生檢查一下。」
「自然。」湯菀秋顛三倒四,竟驕傲開來,「阿娘藏物誰都找不著,小時候阿娘最擅藏貓,有回我躲櫥櫃,他們找了一整個下午,我都犯困睡著了,還是被餓醒的呢……」
她轉而又沉湎於回憶,絮叨起幼年之事,湯菀秋的快樂基於心智單純,從不質疑別人是找不著,還是根本沒找。
齊衍傾耳聆聽,面孔保持著微笑亦不戳破,長指不緊不慢抽出內容,信箋僅兩頁,初時他耐心一字一句,可很快,閱讀速度遞增,最後幾乎一目十行。
李綏綏看不見他表情,於是悶聲問:「寫的什麼?」
「抄寫的經文而已。」他頭也不抬答得飛快,可遏制不住生顫的手已將他出賣。
李綏綏忍不住又進一步,朝他伸手:「給我。」
「你出去,你走。」湯菀秋被她那一步嚇壞,仍想護犢,於是展開胳膊擋在齊衍身前,鼓起勇氣直面她,幽怨橫生道,「你就是個害人精,別再靠近二哥兒了,趕緊走……」
李綏綏眼神霍然轉厲,耐心耗至此,已按捺不住去搶,卻聞身後水雀的聲音傳來:「殿下好了麼?秦楷回府了。」
她旋即頓住,但見齊衍飛快將信折好收起,連帷帽都顧不得拿,僅匆匆朝湯菀秋說:「我不能讓大哥看見,阿娘隨公主出府,我在外面等你。」話音未落便闊步朝外走。
事急從權,李綏綏不好多耽擱:「你先跟水雀從角門走,外面有接應,信給我……」
「給我」二字,被肝腸痛斷的哭喊聲淹沒,是湯菀秋終於恍過神,嚎啕著便朝齊衍撲去,「二哥兒別走,你要去哪裡,別離開阿娘,求你別走……」
恐她拖累齊衍,李綏綏側身讓道,他頭顱低垂,錯身而過,那張面孔死白,是以眼中的猩紅無處遁形,與秦邈臨死前推開她的神情吻合得驚人。
她驀地腦中一白,僵在半空的手無覺划過他袖袍。
同是春風般的人,亦同樣會無情冷漠,任由湯菀秋絆足門檻,墜跌於地,哭欲椎心泣血,他大步流星,走得頭也不回。
作何挽留亦無濟於事,湯菀秋恍如大夢一場,難分夢境現實,她委屈難抑,伏地啜泣:「你也看見了對不對,你方才也看見了二哥兒對不對,他……他不是死了麼,為什麼……為什麼……」
李綏綏扶著門楞竭力淡定,然聲音輕得發飄:「二哥兒沒死,他在外面等我們,你隨我走,我們去找他……」
湯菀秋突地咯咯笑,似聽見天大的笑話,笑得苦澀帶嘲:「你的心肝去哪了?怎麼那麼壞,蒙誰騙誰呢,二哥兒早沒了,我的孩子早沒了,你騙不了我……」
她思緒混亂,前言不搭後語,與她瞎耗幾年算白搭,根本無法預判下一刻是哭是笑。
「來人。」李綏綏神思不屬,無閒情與瘋子扯淡,一壁朝院子去,一壁欲讓人將之強行帶走。
可身後的人笑話她:「你難不成還想去追?他朝陰司地府走,活人如何追?可別做痴心妄想。」見李綏綏無反應,她竟慢慢坐直,吃吃又笑,「不過你可以去死啊,不對,你怕,你貪生怕死,不然該自戕的人是你。」
李綏綏腳步霎時收住,齒列硬咬住岌岌可危的怒意,腹中小孩狠狠蹬來兩腳,她只好吸著氣,淡淡道:「有話留著出去說,今日……」
「我哪兒也不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要將我哄出去扔河裡!」
偏生齊衍的出現令湯菀秋旋得旋失飽受刺激,孱弱病軀喘氣艱難,她卻不住口,死死盯著她背影又罵起來:「你這腌臢賤蹄早該死了,你怎麼有臉苟活,活著,我兒子如何自處……哈,哈哈,那他還不如去死,眼不見為淨,乾乾淨淨,乾乾淨淨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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