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頁
李綏綏眉梢一揚:「君王老矣,磨破嘴皮子怕難振其戰意,你不同,你是狠人,是有勇有謀的縱橫家,大可先斬後奏啊。」
「那與造反何異?」薊無雍黑眸豁然清冽。
大啟歷代君王為防兵變,例將禁軍三分,互為牽制。
一是直屬天子統轄的侍衛親軍司,擔任宮城內外守備;二是歸屬樞密院的天策軍,駐紮城東,日常編制參與巡城戍守;另四十萬禁軍由萊國公統權,其中十六萬常駐北郊大營,其餘就糧附近諸州。
真要造反,除非三有其二都反了。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皆因隨形勢而動,怎能說是造反。」李綏綏語氣輕淡,旋即又調侃,「你若早吃下萊國公那四十萬軍士,亦不會有今日局面。」
「萊國公那邊不會動,也不會是薊某的阻礙。」
「哦?」
自古掌權者之間敵我界限微妙,聞他辭氣篤定,李綏綏不免懷疑他二人已達成某種共識。
薊無雍神情古怪,看她一眼,深意道:「大啟尚文重商,備受冷落的武夫,自然要惺惺相惜,何況,萊國公一把年歲,手中兵權卻無處託付,實乃愁煞人也。」
這說辭李綏綏不信,可一瞬之間想到秦恪最近的動作,敏感覺出什麼,斂眸思量少傾,便不再追問,轉而道:「既萊國公穩坐不動,那先拋開不談,你掌軍機多年,光靠那十萬精銳撐著,勢焰哪能如疾風……」
薊無雍濃眉微皺:「你又想說什麼?」
「造反」二字是戲言,可萬一呢?茲事體大,助人前摸清老底是十分有必要的,但薊無雍不吃旁敲側擊,李綏綏索性問得直截了當:「你的舊部遍六合,一聲號令,各州軍府及邊塞軍能響應幾何?」
薊無雍有被唐突到,面色反而放鬆下來,卻並不開口。
李綏綏於是明確相激:「虛詞不必講,說了咱們就一拍兩散,反正天塌,你個子高先頂著,我一介女流,能屈能伸。」
薊無雍「哦」了一聲,淡定得比她還無所謂:「公主多慮,何必一而再試探,薊某無野心,更擔不起造反之名,是以,無旨不會離京,說再多亦是空話。」
聞言,李綏綏心中便了悟,所謂的「同謀」,始終君臣有別,臣能為君披肝瀝膽為君死,卻不可能推誠相見毫無保留,於是長指叩響台面,她淡淡一句:「既人心隔肚皮,這馬前卒恕我難當,咱們還是飛鳥各投林,各安天命吧。」
短促沉默,薊無雍起身,目色是睥睨一切的傲然,口中卻是懶洋洋的菲薄:「對,個高的還有李姓皇室,我一輔臣爾耳,亦能屈能伸,那咱們就指望北狄人,僅是虛張聲勢。」
針尖對麥芒,二人壁壘森嚴又無人先讓,直到不歡而散,李綏綏想借兵北上的一己私慾仍扼在心底,她枯坐半晌,懊惱一哂,又一盞新茶被揮翻。
--------------------
第181章 一日不見君
============================
李綏綏出師不利,輾轉丹闕樓聞及歌扇回事,眉目陰雲愈發沉鬱。
「京都人口達百萬,八廂百坊,瓦舍鱗次櫛比,夾道、暗渠、隱室更不勝數,若有心藏,確然不易找。」歌扇垂首側立馬車旁,解釋得小心翼翼。
然齊衍品貌非凡,按理極易抓人眼球,翻來覆去搜尋全城不下五遍,是個活人便該有蛛絲馬跡,這般音訊沉海,發人深省呵。
李綏綏表示疑惑:「你不是說齊衍素來深居簡出,出門線路一掌可數,他來京不過一年,怕是街巷南北都辯不清楚,換你藏,我信,他想靠自己徹底避影匿形,難。」
「曾出入遠香閣的賓客,屬下竭力回憶並列下名單,但凡所居京畿範圍的人士,都一一排查過……」歌扇察言觀色,並未定論齊衍生死,只道,「屬下會增派人手繼續找。」
李綏綏聽後,目光探向雨幕稀薄的街衢,揮手遣他去忙,隨之也邁下車輦,漫無目的邊走邊捋不順的事事,頭髮很快為如煙似霧的雨氣潤透,於是又去往偏角棚攤要來一壺溫酒。
她支頤望北,只見漫天陰雲無隙,天垂尤其濃墨滾滾,轉側又見街衢車馬匆匆,不免想起趕路的某人大抵濕透。
她唇角浮起淺淺的幸災樂禍,杯中烈酒卻如虎狼藥,澆入五內化作鼓吻奮爪的猖狂惡犬,於是那點稱不上笑的表情,一時格外陰霾凜冽,白瞎雪白好顏色,旁坐三兩客人望望然,皆避之若浼起身離去。
稍清靜下來,身後對話便入耳。
那是鄰攤在算卦,先生滿腔深奧術語,聽得人云山霧罩,最後他喟然長嘆:「……我見你面色羸瘦、氣喘虛勞,顯是久病入膏肓,卦象又言你流年不利、困且多憂,生死有定數,陽壽不過半年爾……」
言及此,按章程,求卦之人惶急問破解,先生該順勢收錢消災,豈料先生高深莫測,回曰:「雖無力改命,可困獸猶鬥,最後時光不如一笑人間萬事,放恣行事盡興而為……」
「呃?」對方有些懵,算命先生一旦清流,委實滲人。
先生見他迷糊,於是通俗釋義:「你求功名富貴,二十餘年不得志,妄念所縛,妻離子散,剩下半年命可不得怎麼高興怎麼來?破罐破摔罷!」
對方聽得遍體生寒,李綏綏卻仿佛被敲一擊悶棍。
既決心求仁,何事為妄念所縛,又怕什麼遺憾與辜負。妄念算什麼,不可救的是,貪那點鏡中情暖,她寧肯騙自己,這些日子閒觀萬事,只因是相信薊無雍的鬼話。<hr>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傳送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