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頁
在薊無憂眼裡,李綏綏的寸善片長都是值得大吹大擂的,她是善游,但潛行來回委實過情。
「他倒是與你無話不談。」李綏綏並未正面答她的話,爬下箱籠轉至尚有餘溫的屍身旁,一面在男人身上翻找起來,一面說道,「看天色,我們至少昏迷兩個時辰,你在這待著,我上去另想辦法。」
四娘子再度驚愕失色:「外面肯定還有同夥,太危險了,你別去。」
「他們說要在前方碼頭交易,意思快了,不去,等被賣?」
四娘子無比擔憂道:「可此船不大,一上去就會被發現,更何況你腳上有傷,哪能硬來?」
「有冷煙筒。」李綏綏目指帶銙上懸著的半截玉化竹笛把件,「我們失蹤,定有人找,時間不多,必須向他們傳遞位置。」
四娘子聽到希望,狠一咬牙,鼓起勇氣道:「那我也去……」
「不必。」遂想起方才的話,李綏綏又補充道,「我不會逃,不會丟下你。」當下不知對方底細,若無人馳援,任誰也無法打包票護誰周全,她沒逞能說一定帶她回家。
她自男人靴筒抽出一把短刀,意態堅決塞進四娘子手裡,「聽話,別添亂,你給她們鬆綁,都在此老實呆著,我儘量爭取時間……」
說完,她步至穴梯旁信手擰動馬燈旋鈕,將室內唯一光源降至最暗,隨即沿梯而上。
「公……」四娘子大急,差點喚明身份,她攥緊手中短刀急促呼吸兩下,極不安地叮嚀道,「萬事小心。」
李綏綏略點頭。
四娘子又極小聲道:「抱歉,婉貞今日很無理,我、我其實從未怨恨過你,只是心亂,真的。」
李綏綏微愣,輕輕「嗯」了一聲,並未再多言,她試探著推開艙頂蓋板,上面是次艙,擺滿整齊貨箱掩人耳目,再外是露台甲板,此時七八條船工裝束的漢子正聚在舵位商討著什麼。
她摸到艙口,恰聽到他們在議論她的身份以及事後何處銷贓,言語具是勾當內的黑話,這夥人竟是正經的人販子。
在這節骨眼上,原本不該肖想有的沒的,偏是觸景生情勾來一段無關痛癢的回憶,去年她在天和巷險些被火葬,秦恪惱她鑽亂巷,拿商女被拐的事嚇唬她,還說她「腦子不好用,好意思四處嘚瑟」。
訓斥之言猶在耳,何曾想,她當真會有今日。
再想起秦恪怒氣沖沖的臉,李綏綏心似貓抓,可他馬蹄向北,喉嚨叫破他也聽不見,亦只能腹誹他嘴欠,好事說不靈,壞事一說就准。
那廂,掌舵的船火兒被問得不耐煩,開口斥道:「問那麼多作甚,這趟完了,我們出海去琉球。」
他的聲音李綏綏還記得,曾出現在艙頂。
夥計們原本疑竇叢生,聞言當即意識到不妥,紛紛又問,「琉球?那啥時候能回來啊?」「怎的?這趟可是有麻煩,我瞧那小娘子裝扮,不似尋常人……」
「不該問的別問!」船火兒沉聲喝止,「待會兒與貴人交易,想要活命的,便將嘴巴閉牢嘍,交貨!拿錢!干就完事!」
李綏綏品出味,這船火兒曉得她身份,深知惹禍,偏生瞞著手下鋌而走險,要麼是僱主權勢滔天開罪不起,要麼是被潑天財富迷住心竅,但憑能將她擄出皇城的本事,無法否認此人路廣、夠野。
她不由多打量此人兩眼,年紀四十出頭,臉盤闊,皮膚黑,一身鐵骨硬肉似從風刀霜劍中磨出般。她心頭暗道:倘若憑實力正面對抗,只此一人便叫她吃不了兜著走。可僱主要活口,便是她當下優勢。
船火兒眯眼眺著遠處,冷不丁又道:「那廝還不上來,老四去看看。」
被喚作老四的小伙自甲板彈跳起身,扯著嗓子笑道:「狗娘養的,瞅了尖果兒就提不起褲腰帶,待小爺去嚇彎他。」
他罵罵咧咧蹦躂進次艙,下一秒,甲板上的男人們聽見「咚」地沉悶撞擊聲,皆疑惑轉顧艙口,只見老四腦門磕著門框趔趄而出,身後緊貼著個女人,比他矮出大半頭,露出的半側面孔極冷,亦如璞玉般極精緻,若非她以刀片四平八穩抵在老四喉結上,很難看出這般絕色的美人具有攻擊性。
男人們愕然已極,而李綏綏一腳邁出艙室,毫不拖泥帶水剔動竹笛機關,信號彈急速射向高空炸出一片明亮的三色煙霧。
老四想趁機反制,才是一動,刀鋒立刻壓出血線發出不容挑釁的警告,他只能再次憋住吞咽老實靜默。
船火兒眉頭擰出深痕,嘴唇翕動卻欲言又止。
李綏綏往周側環顧一圈,第一句話便是:「京都燈火在後,區區幾里地,快馬追來無需半刻鐘,選吧,要我拉個墊背死,還是你們棄船跑。」
這伙干黑心買賣的,如今被紅票兒反威脅,此時不見慌張,只覺好笑,便有人打趣:「喲,這貓窩裡還生出只女老虎,充啥厲害呀?」
話音未落,老四脖子猝然傳來刺痛,他忍無可忍急眼郁吼:「站著說話不腰疼啊,給小爺閉嘴。」
那人咧嘴又笑話起他:「窩囊廢,被個小娘們嚇成這樣,你瞧她嬌滴滴的模樣是會抹脖子麼?」
李綏綏便問他:「你以為,我如何站在這裡。」
她語意甚輕,從容得極不應景,眾人這才自突發狀況以及美色中回神,甫驚覺答案其實早在眼前,那隻握刀片的手滿是血污,打眼的殷紅沿著手腕直蔓廣袖,衣袖實則也浴血,只是面料原本色玄花繁,看不大明顯罷。<hr>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傳送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