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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夜未眠的李綏綏滿懷肝火,又如何未卜先知,她一路眉眼耷拉至秦相府,門房觀其臉色不敢觸霉頭,只笑臉奉承,任她領著一眾宮人大搖大擺入府,目送人不見影,彼此暗遞眼色,立馬兵分二路,一路朝外奔找秦楷,一路入後院通報丞相夫人。
彼時,秦楷正準備去明德別苑接秦仕廉,與李綏綏不過前後腳的蹉跎,打馬過街心,恰逢秦恪,秦恪昨日離宮便去往萬壽山,連夜處理交接,又披星戴月返程,吃了滿腹塵灰還沒來得及沐浴換服。
二人馬頭一東一北,相距不過半丈,秦楷目中的不滿一清二楚,秦恪半路接到消息,現在亦反應過來,於是問:「大哥是要去明德別苑?那一起。」
「一起?可我瞧你這方向,應是朝禁中去。」秦楷臉色陰沉,語意嚴厲帶嘲,「你滿腦是那傾國傾城的永樂公主,日日打勤獻趣討歡心,竟騰得出空閒去接你父親?」
「兩碼事,別混為一談。」秦恪神情清平如水,回則淡淡。
「她侜張為幻,賣惡於人也是兩碼事?你到底是豬油蒙了心,還是在裝聾作啞?」秦楷不知李綏綏下招被秦恪拆解,只道他為了個女人無動於衷,等同背叛,故而說得極不客氣。
秦恪現在里外不是人,心態僅靠涵養撐,見他不吭聲,秦楷眉頭一皺,冷笑道:「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禍!等著吧,別以為她仗著身份便可胡作非為。」
他抖開韁繩欲離去,卻聞秦恪回敬:「父親既無事,其他心思,奉勸大哥別動。」
聽得此言,秦楷連日的抱憤轟然炸開,怒目似鞭,狠狠剜向他,疾言遽色道:「若非目下事態緊急,父親不知還會受制多久,而今能回來卻清白未還!一籃雞蛋,哼,古往今來,哪位臣子遭一籃雞蛋羞辱至此!還落得滿城議論笑話,簡直滑天下之大稽!她一身荒唐本事,也就你當寶!」
他正數落得殺氣騰騰,嚇得追來的門房忽生明哲保身之心。
——李綏綏是山狸子進寨,無事不來,他不得不報;可人家又是相府媳婦,回府乃天經地義,別說大公子此刻凶神惡煞,便是當著三公子說,讓他以為他們把李綏綏當外人,一樣不討好。
想通這層關鍵,門房前趨一步,湊近秦楷親隨耳語一番便立刻撤退。
——
李綏綏穿過垂花門時,腳下陡然趔趄,水雀眼疾手快將她扶穩,白著臉頗緊張:「殿下看路啊!」
她擺手,讓他們在門口等,便同齊衍朝院中而去,走出兩步,又下意識回頭,方才磕腳的地方,別說石子,平滑的石板拼接得嚴絲合縫,連棵雜草都鑽不出來。
她搖頭暗道是自己太疲憊。
園中的老榕樹正值新老葉片更替,早屯出厚積之勢,哪還見什麼雜掃,連香茗亦不見蹤影。
李綏綏心頭便明了,曹荀月趕不走湯菀秋,便要她自生自滅,一個拖字訣,殺人不見血,還給自己留退路。
而床榻上的女人面頰灰敗無生氣,額頭裹著厚紗尚有些許腫脹,李綏綏喊了兩聲,沒回應,不禁懷疑湯菀秋早無溫度。
被這想法嚇了一跳,她猝然退後半步。
齊衍察覺她心神不寧,便摘掉帷帽步至床畔坐下,又輕輕拉住榻沿形同枯槁的手,張口喊了聲:「阿娘。」
順其自然得毫無心理障礙,李綏綏瞳孔驟縮,心思無稽,緊緊盯著那張側顏瞧。
卻道「母子情深」,一聲「阿娘」摧枯拉朽,湯菀秋眼皮動了動竟緩緩睜開,甫見齊衍不免迷糊,出神少傾目色漸漸愕然,嘴裡恍惚呢喃著「二哥兒」,旋即神情湧現狂喜、興奮,上下唇碰顫張歙數次甫發出聲來:「二哥兒,是二哥兒嗎?」
齊衍溫柔撫著她額頭,低聲回應,「是我,阿娘頭可還疼?」
湯菀秋不知從哪迸發精氣神,雙手並用慌亂捉著他的手,驚疑著連喚數聲,齊衍頷首,耐心皆應,又笑道:「阿娘不認得兒子了?」
渾渾噩噩不知今夕何夕的女人,是太難以置信,遂摸向他面頰,踏實有溫度的觸感令她淚水頃刻決堤,她掙紮起身,被齊衍引入懷中那一刻,她是母親,亦是三歲孩童,「哇」地大放悲聲,心防崩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母子團聚的戲碼本為給湯菀秋一線希望,莫名的,這樣欺騙的過程,李綏綏找不到適宜的心態看下去,直退到廂房門口,勉強透過一絲氣。
待湯菀秋情緒稍緩和,齊衍照計劃提出帶她出外雲遊,然湯菀秋猶豫擺首,大抵內心掙扎得厲害,室內涼爽,鼻尖竟有汗意:「阿娘因生我殞命,爹爹獨自將我拉扯大不容易……欸,你外祖身子羸弱,全仰仗湯藥續命,竟是些個丹參、鹿茸、海馬名貴的,你曉得你舅舅那人四肢不勤,哪裡掙得來湯藥錢?他們離不得我,離不開我……說什麼雲遊,二哥兒講得哪門子渾話……」
若非她將湯家近況拋諸雲外,憑此般清晰口齒,根本瞧不出精神異狀。
齊衍輕拍她背脊,不急不躁張口安撫:「阿娘寬心,這些兒子已做安排,在城外給外祖置辦了處三進三出的院落,極是敞亮清靜,還請了好幾位踏實細心的廝兒照顧,舅舅也不用你操心,我張羅了間茶樓,他作甩手掌柜,省心又安閒……」
說得煞有其事比真得還真,李綏綏不禁再次側目。
湯菀秋淚水漣漣,又破涕為笑,迭聲問:「真的?買在哪裡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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