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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恪乾巴巴道:「撤出阮都。」
元赫揚瞳孔緊縮,鐵青著臉一言不發。
旁人攻心,講究一個慢,秦恪直接簡單粗暴誅心,一言不合復又下令:「翠則,眼睛。」
「翠則」二字仿佛已成惡咒,聽得馬焯頭皮一緊,元赫揚亦瞬間炸毛:「操/你祖宗!你敢!」
「手下留情。」馬焯完全相信,他若不站出來轉圜,這伙亡命徒不但敢,且玩廢他家王子絕不手軟,他於是趕緊棄刀舉掌,邁上階梯一步,以漢話鄭重道,「秦將軍,萬事好商量,倘若傷了王子眼睛,我們兩廂皆無退路。」
秦恪道:「撤出阮都,走時,你們想殺多少人都可以。」
馬焯心內驚疑,眼睛眯了下,即聞秦恪補充,「多少人的命,翠則都可以整整齊齊碼在你們王子身上。」
聞言,元赫揚的臉因極度的憤怒與痛楚顯得愈發凶戾扭曲,他瞪大雙目,咆哮如雷,「秦恪,你他娘的……」
不容他罵,秦恪再次道:「翠則,兩隻眼睛。」
李綏綏:「……」
記性真好,他竟還惦記著補回來。
見翠則雙刺欲發,馬焯喉結用力一滾,急急高喝:「撤!我們撤,莫傷王子。」
馬焯敢越權替元赫揚作決定,一是心知王子心氣高,不能讓他當眾臣服敵人,以失威信,二是擔心那批猛火藥傷及城中數萬兵馬,三則是為一己私慾。
——西夏鐵騎恃天時、地利、人和,連戰皆捷,是以諸將個個春風得意導致今日禍事,此事王庭必會整飭問責,可玩忽職守的將士已損,馬焯必然責任難卻,若元赫揚再有個三長兩短,他掉腦袋事小,恐會拖累族人。
他便如此對元赫揚道:「區區阮都,王子能拿下一次,便能拿下第二次,不必執著今夜。」
「秦恪,你等著!沒完!」元赫揚齒關咬來"咯咯"作響,似欲把人生吞入腹。
丁爺聞他鬆口,咧嘴笑道:「王子勿惱,以後的事各憑本事,以後再說,目下還得委屈王子,直到阮都再無一個西夏兵,我們即能送王子平安出城。」
「呸!」元赫揚橫挑鼻子豎挑眼,憤慨道,「老子身上這兩個血窟窿叫平安?!」
丁爺哈哈大笑,轉顧馬焯朗聲催促:「聽見沒有,動作可快點,省得你家王子血竭而亡。」
「老子!你,老匹夫!」元赫揚嘴角抽搐了下,嗓子眼頂著怒火,罵都崩不開堤口。
李綏綏旁聽至此,對結果五味雜陳——真乃亂拳打死老師傅,這些人簡直沒個章法。
見馬焯已派使軍士鳴金收兵,她亦轉身步出暗室,此時後台橫七八豎疊著西夏人的屍體,樂師舞姬皆不在,她便自後門環顧四周,正欲唿哨老四,他卻頃刻間從樑上倒吊下來,還沒心沒肺揮手,笑出鼻息。
李綏綏本已夠鬧心,此刻被他一嚇,整張小臉黑透:「閉嘴,什麼都別問,你借這身皮,混跡西夏兵撤出城,即刻回營,讓薊相領軍接應,越快越好。」
西夏人完全從阮都撤兵耗時兩個時辰,夜黑雪緊,兩軍在荒地擦肩,調換位置,薊無雍再令鐵騎退五里,約以,兩廂各引五百精兵於中間地帶交涉放人。
元赫揚身中飛刺皆不在要害,奈何他徹底倒了秦恪胃口,如今阮都全賴元赫揚命系,殺不得,秦恪索性讓翠則拔出飛刺慢慢放血,任蠻牛精力旺盛,沒捱到交涉已幾近昏迷。
失去架海金梁,又折損多員猛將,西夏必不會在此時貿然操戈。
但過程仍然劍拔弩張,李綏綏引天璣營完備弩機近地作伏,直到兩廂撥轉馬頭,秦恪等人平安歸入玄甲大軍,手才慢慢放下。
老四興奮催促李綏綏回去看熱鬧,後者興致全無,踢他一腳慢騰騰落在隊尾,待回去時,丁爺已送歸秦恪馬匹,率眾洋洋灑灑離開,玄甲亦陸續進駐阮都。
此時城牆外圍快速架起無數火盆,工兵營已在連夜搶修被破壞的防禦關塞。
秦恪迎著雪風靜立於忙碌的工事前,十分顯眼,他手裡握著韁繩,顯見是要動身離去。
李綏綏目光膠著在那張側顏上,心底一片物是人非的恍惚。距離尚遠,聽不清薊無雍在說什麼,琢磨著這隻狐狸素來苛刻,無非是訓斥秦恪獨斷專行。
秦恪從得天獨厚的貴公子一日間變作忍辱含垢的北飛寡鵠,他或不屑雲淵落差,但秦仕廉通敵叛國、貪污受賄、人慾橫流,綜上諸罪不可枚舉,以樁樁件件鐵板釘釘的事實,揭露相國老底的,除自拔來歸的舊黨反攻直諫,亦不乏李綏綏手筆。
面對這一切,別說怨恨,秦恪連開口置疑的餘地都無。
分別數月,他給李綏綏最直觀的印象是少言寡語,他傲骨依舊硬挺,側顏依舊俊朗沉鬱,嘴巴卻未曾動過。
那男人肯去隴上作戍客,肯風塵僕僕尋她千里,或再不為謀愛,只是試圖完成承諾。
見他翻上馬背,李綏綏頓時從是非人我中清醒,終是踩亂雪印鑽進羊馬牆後靠近。
薊無雍拱手送行,又中肯提醒一句:「雖說上官將軍馳援宣城,但你身為一軍統帥,切莫再擅離職守。」
翠則從旁解釋道:「隴上大雪封埋,北狄已掛旗休戰,侯爺來時已命松隱代職,且路上並沒有耽誤……」
「知道了。」秦恪一言打斷,目光盯著行進的隊伍,似有些不耐煩。<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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