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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後?
水雀不知她指何時,但知道,她是一定要秦仕廉徹底身敗名裂的,他落馬,那秦恪爬得越高,只會摔得越慘,別說前途盡毀,大約還會身陷囹圄。
還不如做個富貴閒人。
他能想到的問題她必然也考慮過,是以,他有些不確定這席話是否出自她真心,於是半真半假拍馬迎合道:「原來如此,殿下竟如此明澈通達,成熟了呀!可……聽上去是為他著想,方式麼……吵架將人趕走算什麼?」
「沒吵啊。」
水雀還試圖套出點端倪,可李綏綏放下調羹,忽地閒閒問他,「自京畿沿河東路直出雁門關,這得走多少日?」
「我哪知……道,殿下問這作甚?」水雀意識到不對,警惕盯住她眼睛。
李綏綏舌尖在唇角微舐,帶著三分戲謔道:「咱們去嚇嚇他。」
「啥?」水雀驀然睜大眼,呆了片刻,反應過來她那點所謂的「成熟」,實則是憋著壞,他拼命搖頭一百萬個不贊同,「殿下能否出京畿都先當別論,離開京都,那些縮在暗處的爪子必然伺機而動,北疆千里之遙,如何平安抵達……殿下莫要開玩笑。」
李綏綏並未回答他所強調的「如何平安抵達」,支著下頜,歪頭望著他,神色慢慢冷肅:「北狄挑釁時間太巧,理由太爛,若效仿西夏討利便不該斬殺使臣,說他要起戰,偏生遲不發兵,還等著秦仕廉慢慢悠悠去談判,談什麼?」
「勾結北狄?賣國求榮?就為擺脫他眼前困境,然後鬧出這麼大動靜?未免太荒唐,殿下是不是想多了。」水雀發出一迭反詰,表示不敢苟同。
「但願吧,秦仕廉老沉禁風浪,我還沒怎麼他,何至於狗急跳牆。」李綏綏輕呵一聲,又無所謂道,「閒著也是閒著,你去幫我約薊無雍,順道叫些人來。」
得知公主要出門,柏明如臨大敵趕至府門阻攔,一瞧那情形登時腦子都快炸了,偌大門庭已被甘娘子帶來的一大票武夫堵個水泄不通。
「打起來難看,難看讓我沒面子我便不回來了,咱倆都別好過。」公主巧笑倩兮,不妨礙字眼威脅意狂直。
柏明胸口起伏急劇,卻只能鐵青著臉忍啞目送。
——
朝花軒高朋滿座,公主在二樓捧茶望河景,門扉大敞,樓下高談闊論聽得分明。
來此消遣的茶客,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說邊關動盪,說吳中洪汛,說當朝丞相率先垂範掏腰包賑災,又親赴邊關攘外定江山,說得天花亂墜,於是九閽虎豹糊滿金光,搖身一變,成了救苦救難的聖人神仙。
薊無雍應約而來,但見公主跪坐茵榻,一襲蘇芳薄羅雲霏妝花,艷絕至如火如荼,她專注於窗外,似閒情矜持,然身前茶案湯水狼藉,建盞側翻在台面遠角。
「永樂公主萬福金安,不知找薊某何事?」他略略靠近,居高臨下詢問。
李綏綏神情不豫,側首轉顧,豈料對方更甚,他難得不痛快躍然於表,儼然一尊黑面神,秉著五十步笑百步之精神,她開口先揶揄:「這些日子,我可按薊相所言,老老實實的,沒給朝廷製造半點麻煩,為何你臉上仍寫滿『麻煩』?」
薊無雍神色一斂,優雅落座:「公主不也心情欠佳?」
見他連擠兌的興致都無,李綏綏拿起茶巾安然吸拭案台雜水,美目促狹輕眨:「你若現在走,是能趕在使團前頭打上一架的。」
「知音世所稀,公主算得上一個。」薊無雍深以為然。
半真半假的恭維卻讓李綏綏眼眸一亮,若與薊無雍同行,肯定比向他借兵自個兒去更順遂,於是她問:「真有此打算?」
「北狄在邊境橫聯蟄伏、虎視眈眈,防人之心不可無,加強邊控不應該?」
「你是認為秦相無法調解?」
「哪有不可調解之事?只要肯妥協,萬事皆亨通,尚不可知秦相是否勾連北狄,但他肯定這樣想過,是以底氣十足。不過,欲生於無度,誰也不能保證北狄人會不會吃了豬肝想豬心,得了白銀想黃金。」薊無雍一面徐徐沏茶一面慢吞吞講,末了問她,「換你領軍北狄,稍以投石,對方便報瓊相送,你會作何?」
「貪狼遇上軟骨頭,吃便完事。」這句回答幾乎不假思索,引薊無雍輕笑了聲。
李綏綏眉宇間卻浮起一絲憂色:「北狄人世代遊牧狩獵靠天賞飯,不缺驍勇兵馬,只羨中原物豐土沃,有肥肉,為何親骨頭?換我,便先拿大啟丞相人頭祭旗,致大啟邊防陷於恐慌措手不及,再趁勢攻伐、窮追猛打,待到大啟內線崩潰,必高歌猛進,逐鹿中原……」
話極露骨,薊無雍反而毫不吝嗇贊她:「公主不但明見萬里,且身具梟雄之資。」
並未理會揶揄,她霎時又擺首:「秦仕廉沒那麼蠢,我大啟軍備亦沒那般不堪……」
薊無雍笑笑,眸底嘲色一瞬即逝:「薊某與官家論利弊,他亦說不可能,長耽安樂,恐連秦相都忘卻戰火滋味,北狄要打,打得就是大啟自欺欺人,若不願見山河破碎,公主不妨入宮好生勸誡。」
李綏綏眉角微挑:「天子百官百張嘴,勸言怕早講百遍,我去,也不過是那一百零一遍,頂什麼用?」
薊無雍順嘴道:「他們不會哭,可你會啊。」
「哈?」
「請到旨便是好主意,薊某保證,北狄敢動,臣願,提攜玉龍為君死。」似是納投名狀,可薊無雍散漫神情毫無收斂,說忠誠,他的話簡直與拐子的糖無異。<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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