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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編人馬是好事,那你為何獨讓玄甲衝鋒……」李綏綏動作一頓,反應過來,猛地抬眸喝問,「你故意讓他們去送死?」
「沒有滔天戰意如何絕地反擊?一見西夏鐵騎,他們望風而靡,豈止是弱,簡直是窩囊!薊某非聖人,沒耐心曉之以理,只好以血的教訓告知他們兵不由將的後果,他們悟性差,終歸要多吃些苦頭。」
李綏綏依稀覺出他的另一層動機——拿歪瓜裂棗充炮灰,引西夏人志滿膨脹,盛必驕,兵驕者滅。
「可他們是人,是你的兵……」
「戰場之上,不聽指令自行其是,自己送人頭事小,十之八九還要拉同伴墊背!如此不負責任,如何共托生死。」他四平八穩如是說,而後冷冷一笑,「活下來的,才配為我的兵。」
李綏綏慢慢站起身,盯著這個毫不掩飾狂妄與冷血的男人,越看越心驚,卻無從反駁。
「但公主拳拳赤子心,令人感動。」薊無雍伸手虛摸了一下她發頂錐髻,狀似認可,然言不顧行,他又說,「可惜,感動不了他們,也感動不了敵人。意志所達即可,姑娘家就別想當然要上戰場了。」
李綏綏緊握弓/弩靜聽不語,面上波瀾已斂,乘著零星微光的眼梢卻極冷。
薊無雍低笑一聲,語意愈發溫和:「所以,我們還是說秦恪吧。」
如何克制,也難忍他一而再相激,李綏綏磨著牙根,突地抬弩指他,下一刻,箭鏃擦過他耳尖「唰」地釘向遠去,終歸不解邪火,臨走又罵了句:「吃砒/霜長大的東西!」
夜風晃晃蕩盪,晃得那即將沒入黑暗的背影越發孤單,似卷挾於殺斗天地間的一絲生魂。
教人何忍摧折。
薊無雍收回目光,摘下風燈,尋到那棵被箭矢貫透的樹幹,伸手握住外露的半截羽尾,竟慢慢將之完整抽出,把玩著這支漂亮黝黑的鋼箭,他忽然失笑,喃喃嘆出一口氣:「到底是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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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角聲滿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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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綏綏徑直回到營帳,晏寧在換褥,身側黏著個鼻青臉腫的大和尚,正藉以殷勤搭把手討傷藥。
此和尚非真和尚,是頭髮被水雀幾乎拔髡而索性剃光的男人——老四。
死刑改流放,然其性邪不珍惜,押解途中耍滑逃逸,自以為烽火連天的邊境線無人顧通緝,是以,在灃安郡與李綏綏狹路相逢,那聲熟悉的「見了個鬼」言為心聲,不啻歇斯底里。
但她身側僅伴一人,掂量著李綏綏的花拳繡腿,又看看貌甚知書識禮的晏寧,他心存僥倖奪路而逃,豈料士別三日,公主何止更帶勁,馬鞭轉瞬猛烈抽打至他後頸,身子才是一歪,「啪」地脆響,第二鞭徑直甩臉上。
然後就沒然後,心腸兇狠的第二鞭已將他劈懵神,遑論密如雨的後十鞭,簡直慘絕人寰。
她氣焰囂張馬都沒下,睥睨於他,遂又教唆晏寧來放野:「與我為伍,你得習慣託身白刃,揍哭,往死里打!」
晏寧從前在延安府常駐軍中,基礎體能訓練還是有的,得令毫不手軟,拳拳沖面,老四也沒臉了,索性擠出眼淚哭爹告奶。
李綏綏要務在身,沒在他身上浪費時間,綁在馬後徑直拖去郡衙,他以為要被送官,但並沒有,她缺德帶冒煙,給他掛根鐵索讓晏寧牽著,成日趴兒狗般隨性遛在身後。
她在灃安郡逗留數日,與聞風而來抗議的一波波官員斡旋,她態度決然,不卑不亢,以三寸巧舌戰群儒,一壁說服諸君對梁平守望相助,一壁提振其信心,而後又是一連幾日廢寢忘食守著工匠制械。
他漸漸對她另眼相看,心中屈辱忽然有些渺不足道。
至後來,看她校場點兵,演示弓/弩。
那是在灃安郡的最後一日,身披黑甲的公主執弩立於一眾志士間,為晨曦映亮的臉,唇無點紅,卻說不出的英姿勃然、鋒芒畢露,統共十二矢,十之九,百步命紅心,兩百步不離其右,超然箭術令在場諸位頂禮膜拜,無人因她並不合格的男相而小覷,或者,根本不在意。
老四首次覺得心底有什麼沸騰開,對其仰慕之情油然而生。
他小心翼翼探問公主:「我不願被發配去當苦役,改充軍行不行?」
她安靜看他一眼,未加考慮即頷首。
一個點頭,勝過千字深文大義,老四陡然一個激靈——她一直在等他自己開口。
她肯給機會,必然不是出於信任,或只是將機就機餘光分人,但這餘光,令這個被命運拋入谷底的男人看見星火。
饒是決意為其赴湯蹈火,此時見她歸來,模樣老大不高興,老四仍心虛,默默縮回角落降低存在感。
晏寧抱著換下的床褥對她道:「公子把衣服換下來,我一併拿去洗。」
「洗什麼洗。」李綏綏擱下弩,頭也沒回指揚老四,「打雜的事給他,明日起,你跟著我操練。」
老四聞聲立馬尥蹶子:「我、我不干,我是來上陣殺敵的,又不是……」
「揍他。」
「……」
薊無雍的否定,未能抹殺李綏綏的幹勁,但集訓展開,硬性問題無意外出現——她沒練過兵,僅以己身習射經驗傾囊相授,又操之過急,只前期眼力及身形的苛刻訓練,已讓人吃不消,整日下來,滿腹黃沙的兵卒們幾乎飯都吃不下便昏睡過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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