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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事佬沒作成,官家懨然揉著額角,目光恰好與公主對上,她鎮定坦然,安靜凝視,這倒與記憶中一幕相重疊,那時他教授年幼的李綏綏善惡無界定,她視他的話為字字珠璣,如至理名言,她還會順意舉一反三,說時事詭譎,為官者要通權達變,行事便不能以黑白一味劃分。
小孩一腔甜軟,口吐大道理一派老氣橫秋,格外讓他忍俊不禁。
可惜,小孩會長大,父親的話也會隨之失去分量,甚至被全盤否定,她再不如幼時可愛討喜,他更不能認同她將某些鐵則打破,只偏執於對錯。
官家胸臆難舒,忍下頹然感,許久才道:「若一概不問,朕不免落個徇私包庇,既然這樣,也不說停職,秦相操勞半生朕便給他放個假,為避嫌,便不好離京,就去明德別苑小住,疏散些時日罷。」
這說法除了好聽些,和停職查辦有何區別,秦楷冷汗層出,焦急欲言。
官家擺手制止:「朕相信秦相為人,秦卿也該信任御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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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風雲萬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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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仕廉移步明德別苑,太子黨羽不甘大勢傾頹,奏疏似雪,便是官家不視朝,亦攔不住塞往福寧宮。
案子緊接著傳來新突破——京兆府有衙衛供稱,曾親見「龐天浩」行離京兆衙門,經再三回想,應與湯家指認時間無大出入。
薊黨以此攻堅,拼摺子分毫不讓,遂彈劾秦仕廉過蒙拔擢親信,有結黨營私之嫌;又揭批龐天浩吊爾郎當執法多項劣跡,譴責其飯囊衣架不堪任,乃是敗壞官風之蠹蛀,就此一點,無論龐天浩是否涉及山地案,落馬是定局。
龐天浩保不住,秦仕廉亦未失方寸,以輕飄飄的「衡量任用人才不夠嚴謹」開脫,但仍表示甘受相應懲處;並再次強調山地案與他無關,若無公證不如罷相。
面對堆案盈幾的奏疏,天子動輒發怒,以至於病勢加劇再次綿榻,索性十四皇子用力過猛,轉而召到眼皮子下看奏疏,看這七扯八扯出的好大一堆爛攤子。
李綏綏自然也沒討到好,被她一頓咄咄相逼,下棋共膳沒滋味,官家乾脆再不宣。
李綏綏是個知趣人,當即命人搬著藤椅陽傘,移駕太液池架竿。
秦恪提防她滿腹壞水,欲再去領人回籠,柏明於是主動備來兩匣貴重首飾,並好言奉勸:「哄媳婦不能空手,公主吃軟不吃硬,人提啥要求,沒要抽筋扒皮的,就先應著啊。」
秦恪毫不吝嗇給他一腳:「我是去求她麼?」
事實證明,李綏綏可以軟硬不吃,匣中美物不屑一顧,且拒絕得不帶轉彎:「我不喜歡。」
秦恪確實沒送她禮物的經驗,耐著性子問:「那你喜歡什麼?」
結果還不如不問,只見她小臉一垮裝模作樣埋怨道:「你竟問我喜歡什麼,我們白處幾年對麼?自己回去想。」
回個屁!
秦恪好片刻五味雜陳,點頭:「好,我回去想,你呢,你就曉得我喜歡什麼?」
李綏綏美目眨巴了下,頗為鄙視,遂將後腦勺甩給他:「遍京皆知,秦三公子愛美人。」
簡直自取其辱。秦恪閉嘴,哪怕再說一句就得收拾人。
見人無功而返,柏明不意外,立馬引經據典鼓動軍心:「人家劉玄德請軍師還三顧茅廬呢,你是請媳婦有啥拉不下面子的,送,一次不行兩回,咱要有百折不撓之精神,多送幾次,保不准公主念你誠心,就回家了。」
秦恪皮笑肉不笑:「她是不動佛,最不濟也是田疇轉世,五回她肯讓步,算我輸!」
說歸說,次日午後又入宮,得聞人在雲歸亭,秦恪虎步生風趕去,亭中十四皇子作畫,曹謙君撫琴,李綏綏的魚沒望上鉤,便懶懶趴在雕欄上撒餌,遠觀緋裾裊裊如瀑,疊綺繾綣又似牡丹,瞧那嬌嫵光景,何是孕八月的婦人,活脫脫一靡艷妖精,哪都不缺男人鞍前馬後。
秦恪邁上亭階,琴聲談笑戛然,他面子功夫流暢,一笑如常見禮問候,轉眸間掠過案上畫卷,畫中人竟是李綏綏,人面芙蕖破畫欲來,連短衫上團團繁花亦栩栩細膩。
見秦恪視線流連,十四皇子還指望他是伯樂,當即收筆,興致勃勃要探討:「這畫風,結合了曹先生教習的西洋手法……」
秦恪回神,都懶於敷衍,話題立馬引向曹謙君:「聽說你阿娘愁你婚事,府上日日設宴,望族小娘子怕都邀了個遍,總不能都是無鹽女吧,嚇得你寧肯躲這弄琴消遣。」
「什麼消遣,我正經八百在宮中應卯。」曹謙君「嘖」他一聲,寒暄幾句,忽生感慨,「記得那年出海遊學,你來相送,說下次有機會共赴遠洋……唔,我是沒機會了,但凡日入未歸,阿娘都得擱筷等……」
辭氣是遺憾,但十四皇子聽得目光希冀帶閃。
好男兒志在四方,對十四來說奢侈,而曹謙君與秦恪本是慣於羈旅,前者喜行萬里路,見天地之廣闊,觀人文之錦繡,奈何得肩扛家族重任;秦恪貿遷五湖,生意夥伴遍四方,博了個貲累巨萬,更奈何,尚了位公主日日被鬧得頭皮發麻,被絆足三年感情沒見深,卻再無法放任這禍害自流。
李綏綏觀三人各異神色,心頭頗是觸動。
秦恪約莫早覺悟,此刻置若罔聞,自顧又道:「既不能肆意行,那便安心留,成家立業還得先成家,趕巧三叔公的外孫女在京,當初你誇人生得好,神似扶桑娃娃,要不擇日相一相?」<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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