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頁
太子禁足蟄伏其間,年幼的十四皇子被擁上朝堂,參與議事,從前被薊無雍刻意藏鋒,如今光芒初綻,其見解深遠,性子更是格外沉著穩重,不由讓人眼前一亮,獲得一片盛讚。
史上各朝,皇子爭儲鬥爭激烈、花樣百出,可大啟不同,奢靡盛世,不是人人樂意當皇帝,類似九皇子之流被酒色常年浸淫,享樂都來不及,哪願淪為皇權犧牲品,哪有壯志雄心執牛耳掌社稷。
因此,十四皇子的大放光彩,讓官家頗為欣慰。
太子一黨也並非默默無聞,不時向官家吹耳旁風說起太子,於皇后生辰,太子的禁足令終於被解,且在筵席上聲淚俱下,大言悔悟。
官家未表露過多情緒,亦未立刻放權於太子,只靜靜做著退位前的最後考量。
目下太子黨的三巨頭,因曹仲勤稱病去職,曹家退局;因江徐清之事,萊國公不知與薊無雍達成何條件,江家亦沉默;秦仕廉雖非孤軍奮戰,顯然形勢逼仄不容樂觀,以致於連日來情緒惡劣。
他勉為其難接見湯家人,甫聽湯仁呈抖明來意,說只是補地契蓋印這檔子亂七八糟之事,更覺這樣的姻親窩囊又丟人。
湯仁呈囉嗦著家中如何困難,就指著賣地維持生計。
湯老爺子則是見著女婿,睹人傷情,忍不住追憶起往事,心酸絮叨起他的女兒和外孫。
秦仕廉聽得直皺眉,又見老爺子氣都喘不順,當真是不久便要歸天的模樣,身為女婿,心中雖厭惡,但還是忍下將其直接轟出府的衝動,三言兩語要將之打發走,讓人自己去三衙尋龐天浩解決。
湯老爺子千恩萬謝,又愁眉淚眼表示:「我這一把年紀,身體也不行了,就惦念著兒女,想去看看菀秋……這見一面就少一面嘍……」
他倒是說得情真意切。
倘若不是出門時,邱氏千叮萬囑,他不去湯菀秋那要錢,這幾日的湯藥費是真湊不出,湯老爺子怕是想不起去看那瘋瘋癲癲的女兒。
水雀說到這段,李綏綏手裡的茶盞重重磕到桌上。
「狗彘不若!寡廉鮮恥!」她語氣寡淡,卻一字一頓,清晰表達著憎惡。
於是水雀略過湯家人在環翠園如此死皮賴臉搜刮之事,飛快又道:「我將刑五易容成龐天浩的模樣,當晚便去敲了湯家大門……」
湯家人當時也極為吃驚,原是想著回家湊個禮,第二日再登門。
「龐天浩」卻爽快懂事:「我就是巡夜路過,順道把事辦了,秦相交代的事哪能不好生辦?送什麼禮啊,舉手之勞,要謝便去謝秦相吧。」
湯家人沒想到秦相面冷心熱,還親自去交代了此事,心中激動,絲毫不疑有他。
而「龐天浩」揣著地契,策馬停在衙門側牆,趁著夜色縱身躍入……次日一早,便親自把蓋了騎縫章的地契送還回去。
「他們倒有意思,湊了一籃子雞蛋送去秦府,秦相是連面都沒露。」水雀忍不住驚嘆搖頭,又道,「不過大印一蓋,湯家人也不在乎秦相是否領情,放下雞蛋,回頭就迫不及待把地契又掛進牙行,這不,如今地皮出手,債務一還,湯天星分得幾個零花錢便又來了。」
看著在牌桌旁直轉悠的大少爺,李綏綏無言半晌,再多看只覺污眼,於是目光一轉,卻驀地瞥見對面欄杆處,伏著一抹白色身影。
是公子衍。
遠遠的,只覺得他面頰格外瘦削病白,眼眉似乎透著清冷笑意,李綏綏心裡突地盪起一絲漣漪,說不出為什麼,總覺得他渾身繚著一層吹不散的愁霧,像是悲天憫人的散仙,與這囂囂之所格格不入。
這些時日,李綏綏為讓秦恪放鬆警惕,偶來丹闕樓小坐即走,從不生不必要的事端,於是沒去找他,公子衍亦沒主動來尋她,仿佛泛然之交,這樣也理所當然。
可現在,他靜靜望著她,唇角彎似月梢,別有深意一笑,而後便轉身朝樓上走去。
李綏綏四下環顧一圈,默然許久,甫對水雀交代道:「太子被赦,不會甘心十四搶風頭,
十四雖有薊無雍做後盾,但到底年幼生嫩,許會顧念兄弟情誼左右為難,惡人還是我們做吧,接下來,就讓湯家好生發揮餘熱。」
「是。」
揮退水雀,李綏綏又對山箬道:「蒼梧這麼久都沒出來,你去看看,別是藥性太猛暈在裡面了,我……去遠香閣坐會。」
--------------------
第155章 驟雨傷春(四)
================================
公子衍初來丹闕樓時,遠香閣常是賓客滿座、琴歌擁門,不似今番闌珊寂寥,門口連接引都無。
李綏綏的心再次下沉,指長的銀針握入手心,掩於氅袖。
她緩步朝里走,團錦琢花的羽緞氅尾掛著兩排米粒小金鈴,細碎玎璫,卻未引來人相迎。
途徑空無一人的外廳和茶室,李綏綏腳步頓了頓,眉峰微蹙,甫又繼續朝寢居而去,方至門口,一抹白影陡然閃出,幾乎是瞬息間,沁涼的刀鋒便貼上她頸側。
她早覺得不對勁,對於偷襲並不意外,意外的是,近及呼吸可聞,公子衍糟糕的狀態暴露無遺,不單是清瘦兩圈,眼裡亦布滿血絲,左頰微腫唇角破碎,冷白的面頰襯得點點青紅極其觸目。
李綏綏瞳仁微微張縮,忽地明白了什麼,心中一陣翻湧,她深吸了口氣,故作輕鬆調侃:「被人揍了?誰這麼大膽子,可要我替你出頭?」<hr>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傳送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