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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綏綏心知,動胎氣之事回府決計難瞞;而璇霄廳的事,更不知如何與秦恪說,這丹闕樓是他的地盤,難說沒眼尖的去嚼舌根,目下只能儘量哄著他拖著他,為善後之人爭取時間。
於是她指著肚子,美目氤著半絲委屈,聲情並茂道:「吶,你看這不好好的麼,就被小小衝撞了下,我自己也被嚇了一跳,太緊張又怕你生氣,就自覺來躺著,還乖乖找大夫來看……又不是我惹事,你能不能別這麼凶,回頭又關我……」
聽幾這一串軟話,秦恪在榻邊沉默了,最後勉強放輕語氣:「哪有凶你,沒事便好,現在跟我回去讓大夫再看看。」
「好。」李綏綏從善如流點頭。
山箬不由蹙眉,事到如今也不好再生阻攔,只好朝馬車上多鋪去兩層褥子,而後秦恪才小心翼翼將人抱上車,至此,他還留了個心眼,遂又招來蒼梧耳語幾句,才跟著鑽進車廂。
——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水雀頂著江詠城的面孔,獨自打馬慢行,招搖過萬勝門,旋即揚鞭奔馳向景澤道。乘著夜色,他又在工事上不近不遠轉悠著,當著工人們的面沿著河渠漸行漸遠,這一去,便再未回來。
次日五更,雄雞還未來得及報曉,一道炸毛般的破鑼嗓突兀劃破黑魆魆的寧靜:「出人命了,出大事了!趕緊的來人啊——」
被驚醒的豈止太子一人,工地上的燈籠火把陸續點亮,不多時,夜幕之下便鬧哄哄一片。
當太子聽聞死者是江詠城時,額角熱血突突翻湧,衣衫也不及換,便隨著眾人急急趕向事發地。尚且隔得遠,已能聽見此起彼伏的夜梟「咕咕」聲,讓人極度不適,越是靠近,空氣中令人作嘔的腥臭氣愈漸濃郁。
太子心頭不免划過一絲狐疑,昨日早晨還見過江詠城,就算昨日人就沒了,何至於屍體僅隔一日就臭成這樣?這疑點,很快被眼前不可思議的景象給驚至九霄雲外。
發現屍體的地方,早已圍聚了數十位工人,就著火把光亮,首先入目的是,低空張著翅膀打旋的數十隻鴟鴞,數量如此多,且是氣勢凜凜,一副隨時準備俯衝的架勢,它們下方是一處尚未開掘的低洼處,不少漢子正高舉鐵鍬木棍驅逐這些惡鳥,鴟鴞兇殘囂張,它們接二連三往下撲棱試探著。
鴟鴞的叫聲似笑,連綿一片便如鬼泣神嚎,在這荒郊野地瘮人至極。
它們的目標被工人們擋護著,由此,太子靠得極近才看清狀況,登時背脊一寒,震驚得連連倒退好幾步。
那處低洼飽受雨水浸潤,而今泥濘不堪,那裡橫著慘不忍睹的……該說是江詠城麼?屍身早被這群猛禽凌虐分食,豈止是開膛破肚、體無完膚可描,甚至多處見骨,肉糜零落,狼藉入泥……
這景象讓不少人五內翻江倒海,難抑嘔吐。
太子終究是太子,氣度忍耐都高人一等,強壓著胃液上涌,難以置信問:「那是……那是江家老二?」
答案是肯定的,雖然此時江詠城連眼珠都被鴟鴞啄掉,可還有小半張容顏可辯。
江詠城身份非尋常,他既是輔國大將軍萊國公的二公子,又是身兼皇命的景澤道總承包,這般慘死於工地,還那麼多雙眼睛看著,不可能隨意掩埋了事,何況在場還有江詠城的親信下屬,這些人得見此情此景,那是一刻也按捺不住,沒等太子回過神,便腳不沾地將噩耗傳回城。
鴟鴞殺人這等咄咄怪事,豈止讓江家青天飛霹靂,不日,整個京畿都籠在一派沸天震地的議論聲中。
鴟鴞在民間臭名昭著,傳它喜聞屍腐味,常居荒丘亂墳,叫聲邪魅,令人恐懼及厭惡的重要原因是,它還有個別名——報喪鳥,說它是通往陰間邪惡的幽靈,它若光臨大駕在誰家啼哭不止,那麼這戶人短日內必有喪。
如此不吉之鳥突來一群,還殺人食肉,無怪乎大夥奔走相告,群情譁然。
更有輿論憂慮:「這意味著什麼?可是天災橫禍將至。」
大約這個時候,也只有江家人在為死者抱憤哀痛。
在官家病榻前,萊國公鬚髮皆顫,清淚兩行:「……是詠懷去接的,拉回來時棺蓋都釘死了,就不讓看……這三十多年的父父子子,怎麼可能連最後一面都不見,那真是……欸,就那麼一眼,拙荊便當場暈厥……」
就喪子一事,官家與他也算同病相憐,亦是神色悲戚,連連嘆息:「老愛卿節哀,逝者安息,生者如斯,且要保重身體才是……」
「是,是……」萊國公拿帕角摁去淚痕,又言:「原本官家有恙,老臣萬不該前來添憂,可老臣活了一把歲數,沒聽過鴟鴞把人啄死的,他又不是什麼幼齒小兒,能跑能跳的,哪能被幾隻惡鳥取了命?事出反常必有妖,定是奸人作惡……這是如何喪心病狂,才能將人糟踐至此啊……還請官家敕令嚴查,定要叫幕後狂徒伏法受誅,也好叫犬子走得安息……」
官家拍著床沿,亦是氣憤:「倘若如此,此手段委實奸邪惡劣,莫說國法不容,人人亦得而誅之。老愛卿且先寬心,此案朕會交由大理寺,偕刑部讞平,若當真是人為,定然還你江家一個公道……」
別說大理寺與李綏綏的關係匪淺,就是實實在在去查,那早先的戳傷已被水雀有心處理,又被鴟鴞二度破壞,目下皮肉嚴重損毀缺失,骨上也儘是尖爪利喙留下的痕跡,至少直接死因難以從屍體核查。<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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