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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尾仍泛著紅意,又是一副生來精緻秀氣的娃娃臉,瞪人時完全沒有什麼威懾力,反而更像是炸毛的貓。
燕安淮收了傘,抖抖上邊的雨水,嗓音輕緩:「別擔心,我不是來找陛下算什麼帳的。」
安蘇木沒應聲,撇過頭去,似乎不想讓燕安淮看到他現在的模樣。
燕安淮放下傘走到他旁邊,直接在他身邊坐下,笑著說:「陛下放心吧,我知道陛下是生理性問題很容易哭,不是真的軟弱愛哭,我不會嘲笑陛下的。」
安蘇木頓一下,但很快又緩過神來,譏諷著說:「休要那你騙他的套路來騙孤。」
燕安淮像是完全沒聽出他話里的其他意思,搭腔:「是啊,比較小師兄和陛下不一樣。小師兄可是在雲仙宗里被好好照顧著長大,還有師兄師姐陪他一起修煉,專心致志研究法器的人。」
「……」安蘇木抿唇,「如果你是來向孤炫耀的,也大可不必。」
燕安淮搖頭:「我不是來和陛下炫耀的,我只是想告訴陛下,這就是您在另一個世界裡,真正在過著的生活。」
安蘇木抬眸看他一眼,似乎對他話里的「另一個世界」不是很意外。
燕安淮繼續道:「陛下應當也差不多猜出來了,我們是生活在另一處時空的人。在我們那裡,我都師尊沒有步入無情道,加上我有五位徒弟。
「我的大師兄,也就是雲仙宗的掌門是你們這個時空里的歸今鎮第一世家阮家的家主阮游,二師姐是祁風鎮第一世家時家的時江籬,三師姐是南國部落聖女楚依依,小師兄就是陛下您。」
「陛下您完全沒有必要羨慕小師兄,或是羨慕齊安,您本來就可以過上這樣不用被別人欺負,也不用時時刻刻譴責自己內心的生活。
「我不能代替所有過去曾經被陛下您傷害的人說原諒,但現在您還可以回頭,還可以及時止損,不用再去傷害更多無辜的人。」
「能不能過上小師兄那樣的生活,其實完全只取決於陛下您自己。」
他一字一句說得平緩,並沒有包含太多譴責安蘇木的情緒,也並不會為了勸慰安蘇木而說什麼原諒他過去行徑的話。
做錯了就是做錯了,再怎麼悔恨贖罪都不可能讓過去受過傷害的無辜之人再復生,但這不代表著就可以繼續自暴自棄地去做更多不合理的事情。
過往的罪惡不是去犯下更多罪行的理由與藉口。
安蘇木聽著燕安淮的話,咬著唇瓣沒有說話,交疊搭在膝蓋上的雙手緊握成拳。
取決於他自己嗎……
安蘇木的心緒似乎產生了動搖,但就在這時,破廟的門口突然傳來一個帶著笑意的嗓音。
「哎呀,讓我看看這是誰?這不是我們的陛下與小安淮嗎。」
何興撐著傘閒庭信步地走進破廟,面具下的一對桃花眼滿是意味不明的笑。
燕安淮當即起身,本能地護在安蘇木面前,戒備地看著何興:「怎麼是你?」
何興不緊不慢地說:「我若不來,可真要被小安淮壞了大事呢。」
燕安淮皺眉,總覺得何興的話並不安好心,手腕微動,往手間的法器輸入靈力,先向君長清和慕子怡那邊共同發出求助信號。
何興注意到他手間的小動作,只以為他是想用聯絡法器來聯絡,輕笑一聲開口:「假若小安淮是想聯繫你那師尊的話,就大可不必嘗試了。你的聯絡法器已經被我屏蔽了呢。」
聞言,燕安淮反而愣了一下,拿出聯絡木牌嘗試,果然發現木牌又出現了完全不能用的情況。
他想起之前幾次的類似情況,眉頭皺得更緊:「之前幾次我的聯絡木牌失靈,都是你做的?」
何興笑笑,並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只道:「今日我來,也只是履行我把陛下安全帶回皇宮內的職責,不必再多一個人來礙事。」
「畢竟,陛下的大計尚未完成,現下可沒有那麼多傷春悲秋的功夫。您說是不是呢,陛下?」
何興將視線轉向了被燕安淮護在身後的安蘇木。
他輕輕轉著手中的傘柄,說得慢悠悠,像是單純的隨口一問,眼底笑意卻變得更深。
「陛下……」燕安淮也回頭看向了安蘇木,希望他不要再受何興的蠱惑。
安蘇木仍緊攥著手,片刻後才終於站起身,在燕安淮的目光下,一步一步走到了何興的身邊。
「……陛下?」燕安淮看著他走向何興,嗓音中摻入些困惑與不解。
安蘇木抬眸看向他,眼底情緒不知何時重歸淡漠。
「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他看著目光澄澈的燕安淮,一字一頓地重複:「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這就是我選擇的生活。」
燕安淮對上他的視線,眸間滿是不願相信。
何興將手中的傘往安蘇木身上傾斜,將安蘇木劃入他傘下所囊括的範圍當中。
他笑著看向燕安淮,對安蘇木說:「走吧陛下,是時候該回宮了。」
「……嗯。」
安蘇木應了一聲,最後看了燕安淮一眼,與何興一道轉身離開。
兩人的身影沒入霧白的雨簾,逐漸消失不見。
燕安淮目送著他們離開,一股無力感自他心底升起,幾乎就要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就這麼靜靜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