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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安淮點頭:「嗯,我是雲仙宗的。所以你不要騙我哦,我會找我師兄師姐們告狀的。」
他說得天真無邪,像是小孩在對別人說欺負他他會找家人打小報告,本質上對魔修並沒有太多威懾力,反而是留下初出茅廬什麼人情世故都不懂的單純印象,更容易遭致旁人的非分之想。
魔修沒表現出什麼其他情緒,又問:「我們當然不會騙你,可你修為這麼低,你宗門會放你自己一個人出門歷練?」
燕安淮聳聳肩,理所應當地開口:「反正我師兄師姐們一向都是順著我的,我想出門自然就出了。」
說到這,他從自己的儲物法器中拿出來幾瓶藥:「不跟你說這麼多了,這些藥你拿著自己上吧,有些傷處我不方便幫你處理我就沒有動。我先去這附近走一圈探探路。」
說話的同時,他原本想把藥直接丟給魔修,但是看著他遍體鱗傷的慘狀,想了想還是走到他面前把藥瓶子放下,轉身直接隨意地找了一個方向離開。
魔修將地上的那瓶傷藥拿起來,看向燕安淮完全不設防的背影,平靜虛弱表面下的慾念漸漸浮現。
他感知得到,這小孩天資根骨極佳,心性更是萬年難遇的澄淨清明。
如今他已經被奪走根骨撕裂元神,苟活著也不過是個受病痛折磨的廢人。
但若能將那小孩的軀殼據為己有,不說恢復原本的修為,從此穩坐魔界第一魔尊位置,乃至蕩平修仙界一統天下都決不成問題。
魔修向來講究慾念為先,在燕安淮走出一段距離之後,他就用最後盈餘的魔力,捨棄肉身化作有形的靈體,徑直朝燕安淮的方向襲去。
然而眼看著就要趁他不備輕易得手之際,他「砰」的一下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結界,又被彈飛好幾尺遠。
……什麼?!
「你也太心急了吧,我還以為你至少會等夜間我睡著了再下手。」
燕安淮停下腳步,失望地回頭看向被撞飛後又咳了一口血的魔修。
魔修哪裡還能不明白狀況,神色一凜,從地上飄起來後擦了一下唇角的血跡:「你從一開始就沒信任過我。」
燕安淮攤手:「我本來是想給你一次機會的,不過你沒有珍惜,那也怪不了我。」
他神情無辜,但說這話的同時,一把淺綠劍意匯聚而成的長劍已經徑直穿刺了魔修的整個胸膛。
速度之快,以至於那名魔修根本來不及抵抗,本就是耗費最後一絲魔力化作的靈體隱隱有消散的蹤跡。
燕安淮看著他痛苦又憎惡的神情,沒有太多波動:「果然師兄師姐們說得對,魔修沒一個好東西。」
「哈。」魔修在撕裂的痛楚間冷笑,「魔修沒一個好東西,難道你們人族就有了?這世間的所有人,所有魔,都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活著。」
「哪有什麼單純的善呢?只不過是你們人族掩飾自己早就爛透的內心,想出來的一套冠冕堂皇的說辭罷了!」
「你早晚會看清楚,這世間不過是被掩飾起來的一片髒污!」
燕安淮聽著他的話,皺眉,加重了對劍意的掌控,在魔修的狂妄大笑中徹底了結他的性命。
他在君長清的書閣中看到過人性本善的天道法則,對此也持以堅信的態度,魔修的這句話對他來說沒有太大影響。
——至少在接下來,又接連遭到數次背叛前,燕安淮都是這麼想的。
溫熱的鮮血噴濺到臉上,燕安淮機械地將劍收了回來,看著白日還熱情交談,現在卻企圖要趁著月黑風高殺他越貨的人了無生氣地倒地。
【「你早晚會看清楚,這世間不過是被掩飾起來的一片髒污!」】
自魔修被他殺死起就殘餘在他識海中的殘念再一次迴響。
燕安淮看著面前的血泊,感受著臉頰上的鮮血逐漸變得冰涼,有些倉皇地倒退了兩小步。
他已經不記得這是遊歷一年時間以來第幾個撕裂友好表象的人。
但他始終會記得,這是他第一次舉劍殺死同族的人。
眼前這人也是他出門以來結識的第一位,也是最要好的一位「朋友」。
難道真的就如那名魔修所說……這世間的所有人,都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活著?
巨大的痛楚幾乎要將他的腦袋炸開,魔修臨死前的話一遍遍尖銳地迴蕩在他腦海當中。
他痛苦地捂著頭。
不是這樣的,一定不是這樣的。
……真的不是這樣嗎?
……
……
在即將被無盡的黑暗吞沒之前,燕安淮猛地一下從夢境中驚醒。
……原來是夢。
燕安淮怔怔地看著床頂帷幔,夢境中困擾他的感覺始終沒有消除。
真的只是夢嗎?
他茫然又無助地捂住心口,不知如何宣出於口的情緒不斷積壓,一點又一點地沉沉壘在他心底,壓得他幾乎就要窒息。
他迫切地想找到一個宣洩的出口,想找到一個可以將他從不斷蔓延的黑暗中解脫出來的救命稻草。
他艱難地呼吸著,本能間只想到了一個人。
「師尊……」
「小淮?」房間的某一處一下就給予了他回應,「你醒了?可是哪裡還難受?」
君長清很快就起身走到他身邊,見他捂著心口痛苦皺眉的模樣,心疼地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