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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辭將手輕輕按在了胸口。
這是屬於原主的情緒,文清辭不知道當日第一次聽到這件事時,原主究竟是如何想的。
他只知道,此時自己的心中有悲傷,有懷念,唯獨沒有憤恨。
「走吧,再去你家裡看看,大仇已報,怎麼也要回去跟家人說一聲吧?」說著,宋君然將一把傘,與覆面的白紗遞到了文清辭的手中,轉身與他並肩離開。
「我能出谷嗎?」文清辭不由有些吃驚。
宋君然不是說自己不將那千金還清,這輩子都別想出去了嗎?
走在前面的青衫男子腳步一頓,似笑非笑地朝他看來:「你不想去?」
「等等!」文清辭立刻撐起傘跟了上去,他輕笑了一下,柔聲道,「離開幾年,今日我自然要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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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醫谷位於山林深處,出去一次並不容易。
平日採買,也得四五日才能完成一個來回。
因此出山之後,兩人並沒有急著去文清辭家所在位置,而是先去了松修府里休整——畢竟文清辭的身體,還未大好。
好巧不巧的是,宋君然帶文清辭去的,便是幾年前他與謝不逢去過的那家「藏雅軒」。
此時正值中午,藏雅軒內的人不是一般多。
在神醫谷里待久了,突然進入這樣一個嘈雜的環境,文清辭略有些不適應地蹙起了眉。
不過他的表情,都被面上的白紗擋了起來。
店家送菜上來之時,宋君然忍不住向他問道:「今日松修府怎麼這麼熱鬧?」
「二位不是本地人士?」看到文清辭的打扮,還有宋君然手邊的劍,店家自然而然地將他們當做從別處來的江湖人士。
宋君然頓了頓,點頭說:「對。」
見狀,店家略顯興奮地將手上的餐盤放到一邊,頗為激動地說:「那二位今天這一趟可算是來對了!」
文清辭好奇地看了過去,順便端起桌上的茶盞飲了起來。
宋君然:「……為何這樣說?」
不知怎的,他心中忽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嘿嘿,少俠有所不知了,再過上幾天啊,陛下便會南下至此了!他此行說是祭拜殷川大運河河下亡靈,實際上啊……定然是來這裡,看那個文太醫的。」
文清辭握茶盞的那隻手,隨之輕輕一顫。
「什麼?」宋君然不由大吃一驚,「他還有幾日到這裡?」
神醫谷內已有幾個月沒與外界聯繫。
因此他也是直到現在才知道,謝不逢居然要來松修府。
店家想了想回答道:「還有四五天吧,屆時我們也要閉店,去碼頭迎接陛下到來。」他的語氣頗為激動。
謝不逢上台之後,便以雷霆之姿頒布無數政令,在短短時間內掀起一場又一場的改革。
彼時尚有人不看好他的所作所為。
但現在一年多的時間過去,當初制定的政令均已平穩下達、運行。
衛朝上下,在短時間內煥然一新。
或許其他地區的百姓,還會在背地裡說謝不逢罔顧禮法、人倫,是個不孝之子,殘暴之君。
但曾深受其害的松修府人士,只會覺得謝釗臨是罪有應得。
提起當今聖上,他們口中則滿是驕傲與誇讚。
宋君然:「……」
見宋君然不回話,店家乾脆一屁股坐在他們身邊,喋喋不休地說了起來:「少俠有所不知!當今聖上還是皇子之時,曾被稱作『妖物』,只有一名太醫,對他體貼入微,陛下在不知不覺中對那太醫暗生情愫。可還未來得及表明心跡……太醫便為救他而死,從此天人兩隔。哎,直至此時,陛下才知,原來那太醫,對他也是有情的……」
「咳咳咳……」
這故事未免也省略太多了吧!而且什麼叫做「還未來得及表明心跡」?
自己和謝不逢明明已經……
北地那一晚的畫面,再一次浮現於他的腦海之中。
等等,打住!
文清辭立刻掐斷了自己的思路,將各種廢料丟了出去。
「清……呃,師弟,沒事吧?」
神醫谷氣候有利休養,文清辭回谷後按時服藥,如今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咳過血了。
聽到他咳嗽,宋君然隨之緊張了起來。
「無妨……」文清辭深吸一口氣,輕輕擺了擺手說,「喝茶嗆了一下而已。」
文清辭的咳嗽聲打斷了店家的思路,對方終於想起自己還有正事要做:「好了好了,二位少俠,我去繼續上菜了。你們要是好奇,還想再聽,一會兒我空了再來找你們。」語畢,終於端起托盤從這裡溜走。
桌上的氣氛忽然僵了下來。
為了緩解尷尬,文清辭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糕點放到唇邊,並緩緩撩開了紗簾。
宋君然終於從剛才那番話中回過了神來,他長嘆一口氣,轉身看向文清辭:「真是一派胡言,謝不逢怎麼任由這些事傳來傳去,看來他這皇帝當得也不怎麼樣。」
然而宋君然沒有料到,他剛一轉過身,便看到了文清辭明顯泛紅的臉色。
宋君然的心當下一沉。
……不會吧?
他略有些複雜的向文清辭看去,沉默幾秒後說:「我們吃完快些去山萸澗,趕在皇帝到松修府前,早早回到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