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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在這一刻凝結了下來。
伴隨著嗡的一聲輕響,文清辭的腦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淺琥珀色的眼瞳,微眯著看向文清辭。
滿含著從戰場上帶出的殺氣,還有幾分睡夢間才會露出的脆弱與迷茫。
文清辭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來。
他下意識想要移開視線,可此時就連目光也如手腕一般被少年狠狠地錮住,無法掙脫。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注視著對方,一動也不動。
文清的呼吸也亂了。
謝不逢……他這是醒了嗎?
短暫的震驚與慌亂過後文清辭發現,謝不逢的眼瞳失焦,神色也與方才無異。
他雖睜開了眼睛,但顯然還沒有清醒過來。
文清辭不由鬆了一口氣。
高燒狀態下,人的神志不清,甚至可能會生出幻覺。
和醉酒沒有多大區別。
一般來說,醒了就會把剛才發生的事通遺忘,或者只以為自己做了一場夢。
……謝不逢現在應該就處於這樣的狀態。
文清辭想要嘗試著開口,讓處於半夢半醒狀態的少年鬆手。
可是他剛才啟唇,少年的目光突然變得無比幽深。
下一秒,滾燙、乾燥又柔軟的觸感,就這樣襲了上來……
兩人的位置瞬間顛倒。
文清辭隨之瞪大了眼睛。
等等,他現在生著病,怎麼還有這麼大的力氣?
緊接著,謝不逢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文清辭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透過琉璃碎片溜進來的光,還有暗紅的色彩,與文清辭不同以往的、披散著的長髮……
這一切都在混沌間令少年以為,眼前發生的事都是自己的瘋狂夢境。
既是做夢,那便要肆意妄為。
不同於離別時的小心輕吻。
這一次謝不逢狠狠地啃咬了上去,攻城略地,奪走了他肺腑中的全部空氣。
接著,緩緩地向下探去。
……
荒唐,實在是太荒唐了。
文清辭不知道這場混亂持續了多久。
擔心將外面的人引來,文清辭始終緊咬著唇,半點聲音也沒有發出。
因為缺氧,長淚從他的眼角滑落。砸在了少年的手臂上,然後又順著肌肉線條向下滑去,融入了米白色的羊毛手繩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從雍渡到長原鎮一路幾乎未停的奔波,本就將他逼上了極限,疲憊感一道一道疊了上來。
他全憑意志與胸肺間的痛意,這才強撐著沒有失去意識。
謝不逢始終緊緊攥著文清辭的雙手。
直到將要做到最後一步的時候,文清辭終於找到機會,拿一直握在手中的玉簪,朝少年的穴位上刺去。
——這是他穿書之後,從神醫谷醫術里學來的方法。
謝不逢終於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重新安靜了下來。
文清辭不由舒出一口氣,顫抖著右手,將鬆散開來的月白長衫拉了上來。
寬大的衣袖順著手臂滑下,片片青紫落在蒼白的皮膚上格外刺眼。
文清辭看了一眼,便像是被燙到一樣立刻將目光移開。
他原本蒼白的臉色,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泛起了淺淺的紅。
剛站直身文清辭就不受控制地咳嗽了起來。
來不及胡思亂想,文清辭轉身有些艱難地向房間裡看去。
——不遠處的桌上,放著軍醫留下的藥箱。
裡面有他需要的銀針,還有這段時間留下的診籍。
文清辭立刻翻出診籍,細細研究了起來。
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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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時,府邸外傳來一陣軍號。
駐守在這裡的士兵開始訓練。
不遠處的人聲,也逐漸嘈雜起來。
在這個時候,府邸正中央小院緊閉著的那扇門,緩緩被人從裡面推了開。
月白色的身影如一道青霧,不等捕捉便消失在了這裡。
長原鎮又下起了雪。
大雪如被,將一切痕跡都藏在了身下。
「……文先生,您的臉色實在不好,快快躺下,再休息一會兒。」
位於城郊的醫館中,神醫谷的藥仆一臉擔憂地將溫好的薑茶遞了上去。
接著,他的目光不由落在了文清辭的身上。
文清辭還沒到醫館,便暈倒在了雪地里,不省人事。
幸虧藥仆一直盯著外面,才在第一時間叫他帶了回來。
文清辭剛才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就坐起了身,一副隨時打算從這裡離開的樣子。
說來文清辭的皮膚雖然一直蒼白,但卻很少像現在一樣連嘴唇沒有半點血色。
看來看去,此時他的臉上,只有那顆鮮紅的硃砂痣有幾分色彩。
「咳咳……無妨。」文清辭抬手去接茶。
藥仆這話里滿是悔恨:「早知道我就應該跟您一起進去……要是谷主看到您現在的樣子,定會難受。」
這個藥仆的年紀比文清辭大十幾歲,也算是在神醫谷內看著他長大的。
……知道文清辭藥人體質的他,也無法替對方診脈開藥,只能熬杯薑茶送上。
「一起進去」這幾個字將文清辭嚇了一跳。
他趕忙低頭喝薑湯,將異樣的表情藏了起來。